「不過,听說他下戲後的脾氣不是很好,個性很冷漠,相當不容易伺候,不容易討好,希望不會出什麼問題才好。」
「班主沒跟他談過?」
「沒有,我是跟他們班主談的,並沒有見過金老板下戲後的模樣,不過肯定長得不錯。」
說的也是,否則僅靠化妝,哪能妝扮得如此美麗。
「咦?小日兒呢?」
「睡著了,我讓田彬抱他回去交給雲娘了。」
「哦!那……」猶豫了下,滿兒還是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決定跟著大家留下來看看那位金老板的廬山真面目,領教一下他的壞脾氣。「我留下來可以吧?」
班主笑了。「可以啊!橫豎雲娘要哄孩子睡,也不能再來了,你就留下來沒關系。我想大家伙兒都一樣,明明晚一點回去便可以見著,可就是想快點瞧瞧那位金老板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滿兒聳聳肩。「祗要夠氣死花艷秋就行了。」
班主再次失笑。「你都不說話,我還以為你不生氣呢!」
兩眼往上一翻,滿兒嗤笑一聲。「哪可能不生氣,他平時就拽得二五八萬的,大家還不都是在忍著,可沒想到他還是跳到別的班子去了,偏偏選在這種時候,如果可以,真的很希望能讓他嘗嘗驕者必敗的滋味。」
看回台上,「會的,他會的,」班主慢條斯理地說。「只要有這位金老板在,花艷秋必定會嘗到悔不當初的滋味兒!」
金硯竹一下戲,眾人立刻涌向後台戲房,包括看戲的客人、這邊戲班子的人,還有戲園子的主人,可是遠遠的,大家伙兒才剛瞧見背對著他們坐在梳妝怡前卸發釵解步搖的金硯竹,就被傲慢的錢如詩給擋在戲房外頭了。
「對不起,各位,金老板不喜歡受到騷擾,請各位收斂一點!」
說完,她吩咐兩個人守在戲房門口,自己則大剌剌地來到金硯竹身邊,親密地低頭對他說話──好像故意做給人家看的。
「金大哥,這會兒他們不會吵你了,你可以……咦?為什麼?你以前不是都自個兒……那可以由我來替你……」她忽地臉色微變的退後兩步。「好好好,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去叫她,我去叫她!」
然後,她不甚甘心地轉過頭來瞪住滿兒。「瓜姜魚絲是你做的吧?」見滿兒點頭,她招招手。「過來,金老板要你替他卸妝!」
「欸?我?」滿兒驚愕地指住自己的鼻子。
「對,就是你,還不快點過來!」敢情她打算把怨氣都發泄在滿兒身上,錢如詩的口氣很明顯的愈來愈惡劣。「別忘了你們全都要靠他吃飯,就算他要你跪下來舌忝他的腳丫子,你也得乖乖听命,明白了嗎?」
丹鳳眼兒一眯,滿兒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班主便把手按在她肩頭上,回眸一瞧,班主臉上滿是歉然;她倏忽笑了,還對班主擠擠眼,再逕行到金硯竹身邊「報到」。
「金老板,請問你要先卸妝,還是先舌忝腳丫子?」
這邊的人差點失笑,錢如詩則臉色一變要發飆,卻見金硯竹已經把卸妝的布放進滿兒手中,然後徐徐轉向她,他的眼楮是合上的。
滿兒聳聳肩,開始替他卸妝。
原是有點漫不經心的,只好奇他的真面目到底是如何?可是卸著卸著,她的丹鳳眼卻愈睜愈大,瞳眸里一點一滴逐漸填滿不能置信的表情,手上也跟著愈擦愈快、愈擦愈粗魯,最後,她簡直像是在抹桌子似的用力擦過去,然後,她僵住了。
金硯竹徐徐打開雙眼,又圓又大的瞳眸似純真又冷漠。
她抽了口氣倒退一步,差點昏倒。「你……」才月兌口一個字,她突然又站了回去,慌慌張張地拿起梳妝抬上的白粉胭脂,打算再把妝給抹回去。
眾人甫自一愣,金硯竹已抓住她的手。
「你想干什麼?」
滿兒又僵了一下,旋即咧出又呆又蠢的傻笑。「我……我幫你上妝?」
「我才剛下妝。」
「是嗎?那、那……」她咽了口唾沫,「我可以走了!」語畢,即轉身要逃。
「還想逃?」金硯竹迅速起身自後親匿地抱住她的腰,並在她耳際呢喃,「你不想要你女兒了嗎?」
這一轉過身來,金硯竹恰好正面對上所有的人,揚州戲班的人早就認識他的真面目了,只對他竟然會莫名其妙地突然抱住女人而感到詫異不已。然而,這邊戲班里的人瞬間便看傻了一片眼,甚至有人失聲叫了出來。
「欸?小日兒?」
大一號的小日兒。
不同的是,小日兒總是笑咪咪的可愛得不得了,而眼前這位大一號的小日兒臉色可是冷漠陰沉到極點,若是走出門外,頭一個結冰的肯定是他那張臉盤兒。
「咦?梅兒?」滿兒驚呼,身子不能動,只能用力把頭往後扭。「可她不是已經被……」
「在那兒……」金硯竹把她轉個方向推向牆邊的一張小床,上頭正睡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娃兒。「哄了她好幾個月,現在我把她還給你了,你自去哭吧!」
他倒是很了解滿兒,一瞧見那女娃兒,她果然哇的一聲便撲過去抱著小女娃兒心肝寶貝地叫個不停,那小女娃兒倒也厲害,這樣居然還能繼續睡,想是早已習慣這種「喧嚷」的環境了。
而金硯竹則若無其事地回到梳妝台自行卸下發套,任憑眾人看得滿一頭霧水。
「金大哥,她到底……」錢如詩更是一臉的又妒又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出去。」
「咦?可是金大哥,她……」
「出去!」
「但,金大哥,」听得出來錢如詩有多不服氣、多不甘心。「你總要先告訴我,她是……」
「出去!!!」金硯竹驀地回身大吼。「你們統統給我滾出去!」
猝然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搭配他那一臉凶殘暴戾的表情,不用再多半個字,霎時駭得眾人尖叫著爭先恐後逃命出去,只剩下滿兒抱著女兒偷眼覷著他更衣。
好半晌後,她才鼓起勇氣問︰「你……你為什麼出來唱戲?是……是皇上又交代給你什麼工作了嗎?」想想,那個皇上實在太「偉大」了,居然能讓他做這種她原以為打死他也不會做的事。
金硯竹停下更衣的動作,冷冷地注視她好半晌。
「你忘了你自個兒說過的話麼?」
「嘎?」滿兒一臉茫然。
「去年七月底在你住的四合院廚房里,你告訴那個小桃玉的話。」
「呃?」仍舊茫然。
見她居然忘得一干二淨,金硯竹眼里又開始烏雲密布了,隱隱好像可听見雷聲隆隆。「你說,若是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就得做一個比花艷秋更紅的名伶。」他咬著牙根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里擠出來。
滿兒呆了呆,繼而失聲大喊,「咦?你怎麼知道?」旋即又很多余的加了一句,「可我那時也只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的嘛!」
瞳眸一寒,「你說什麼?」金硯竹語氣陰森森地問。
「嘎?啊!不是,不是,」瞧他臉色不善,滿兒慌忙做補救。「不是隨便說說的,是……是很認真的,對,好認真好認真的!對,對,沒錯,就是這樣!」
寒色消失,金硯竹點點頭,繼續更衣。
「兩個月內,我會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過我的戲……」
「咦?為什麼?」滿兒再次月兌口問,可一見他又怒眼沖沖地瞪過來,趕緊又改口道︰「啊!對,對,得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過你的戲,對,一定得這樣,非得這樣不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