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嘆之色悄然浮現,皇上又問︰「只要你勸說風羿,留守京師,朕便放你歸去與風羿完婚!」
凌琚看向紅菊,那菊花必是名品,晶瑩剔透的花瓣,層層地散開,半晌道︰「王爺如同這紅菊,離了山野,怎麼還能如此的鮮活?」
想起弟弟無拘無束的自在模樣,皇帝不由氣苦,「倘若朕要你在勸說風羿留下和永遠離開風羿中選擇一樣呢?」
凌琚亦如剛才般淡然,「戀上鳥,便給他天空︰戀上魚,便給他大海,我戀上的是高山上的巨松,既然不能給他土壤,又何必化作藤蔓,讓他踟躕難前呢?」
「風羿正值盛年,倘使你離去,你不害怕他另覓新歡?假以時日,必然會忘了你的存在!」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只要是王爺快活,凌琚別無所求!」
「即便是他愛上了別人?」
「皇上,樹上的枝葉,相屬相連,相親相愛,葉子落在地上,樹便綻了新芽,並非那樹枝薄情寡義,只不過是輪回使然,但是樹葉還在樹枝上時,枝葉是一體的!」
皇帝煩惱地皺皺眉,這女子怎麼比風羿還難擺平呢?
信念一轉,皇帝換了一副面孔,「好一個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婬,貧賤不能移的神測娘子!不愧是風羿選定的女人!」
「皇上謬贊了!」凌琚平板一禮,面上也無風雨也無晴。
「既然是這樣,朕便勉為其難地留你在宮中,直到風羿答應朕的要求!」兜兜轉轉,皇帝堅持他的想法。
凌琚失笑,「您還不明白民女的心跡嗎?」
「明白,不過不試上一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凌琚啼笑皆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凌琚與王爺本來都是皇上的子民,任憑皇上處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只恐揣測錯了聖意,失了偏頗,那真的是凌琚的罪過了!」
皇帝並沒有言語,神情復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凌琚依舊凝視著紅菊,腦海中卻是交錯著那張酷似皇帝的臉,思念的藤蔓無比真實地纏繞著。他,有沒有看見她留的記號?想起他那氣急敗壞的光火模樣,她的心竟然有些不合時宜的得意!
第十一章又起風雲(2)
「看來我那皇帝老哥對你真的不錯,要不然你也不會樂不思蜀!」斜兀里響起的聲音,有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
她笑著捶捶頭,過度的思念竟然引發了幻念。
「琚兒,連我的聲音也听不出來嗎?」
凌琚咽了咽吐沫,她何止是听出他的聲音,還能听出了他口氣中的不滿與醋意。急切地跳起,凌琚四處地探看,只是沒有發現想象中的身影。
沮喪地撈起美人觚中的紅菊,沒精打采地扯掉一片花瓣,扯掉又一片花瓣,「他來了,他沒來,他來了,他沒來……」
尹風羿實在隱忍不住,從遮蔽身形的梁上跳了下來,結結實實地擁抱著愛人,得意洋洋地看著已經呈現痴呆狀的琚兒,順便幫她扯掉剩下的所有的花瓣,輕聲道︰「他來了!」
愕然過後是大喜過望,喜極而泣地環住了尹風羿,未及開口,熱燙燙的淚水便滾了下去。
安上了尹風羿的臉廓,凌琚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溫度,哽咽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吻去凌琚臉上縱橫的淚痕,心中所有的煩躁與不安,頓時化為烏有。
想起琚兒和皇上的對話,尹風羿頓時覺得心花朵朵地綻放,幸福把他們包圍住。
貝了勾嘴,尹風羿加重了擁抱的力道。
「從襄陽到京城,我換乘了三匹好馬,不眠不休,哼,如此的辛苦,就是來瞧瞧我逃跑的新娘!」
凌琚自知理虧,把頭深深地埋在尹風羿的臂彎里。
恍然想起他的問題,尹風羿頗為吃醋地問道︰「琚兒,你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竟然還發笑!」
凌琚並不答話,只是將頭埋得更深了。
尹風羿看她半天沒有回答,懷疑地從懷中拽出這只小鴕鳥,卻發現懷中人面色酡紅。看到琚兒的表情,尹風羿心下了然,「在想我對不對?」
凌琚大力地搖頭。
尹風羿輕聲誘哄道︰「告訴我,琚兒在想什麼?」
凌琚抬起眼,眼若秋水,「我在想,你肯定是會來尋我的!」
「為什麼?」
「因為我還欠你九百二十兩的銀子呢!」
「九百二十兩,不盡然吧!」尹風羿打橫地抱起愛妻,「若加上此次的逃婚,加上了本王的勞碌奔波,加上本王的心力交瘁,你欠本王的何止是白銀千兩?」
被放置在床上的凌琚不安地問︰「那還欠了多少?」心中暗暗祈禱,尹風羿千萬不要獅子大開口。
去掉身上的衣物,尹風羿赤身覆上了凌琚的身子,「很多很多,多到這輩子你不僅要呆在我的身邊,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凌琚別開了眼,努力地忽視他精壯的身子,小聲地辯白︰「我明明是被掠走的,不是逃婚!」好熱,身子好軟,像是要化掉。
「是不是逃婚都沒有關系!」尹風羿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都來得太晚了!」尹風羿忙忙碌碌地褪去凌琚的衣裳。
「可,這是皇宮啊!」忍不住地出言提醒。
「又何妨?」
「可……」凌琚再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是啊,如此纏綿的夜,是不用語言的,因為任何話語,都會在這濃情蜜意里,化為烏有。
帳中不盡的風流,散落在地上的紅菊紅艷依舊,散發的縷縷菊香,和這房中無盡的濃情相得益彰。
卯時已過了,兩人仍舊在床上困頓。
「襄陽王妃今早尚未進食?」下了早朝的皇上剛剛知悉此事,難道那個女子如此的烈性,竟然想要以死明志?!急匆匆地趕往凌琚的住處,如果這個女子有個三長兩短,風羿必然會發狂。
「不僅沒有進食,王妃還將自己反鎖在房中,奴才們不敢貿然地進去!」
稟告間,皇帝已經到了凌琚的住處,推門,卻發現果然是如人所言,門已經被反鎖了。
「來人。」唯恐出事的皇帝喝道。
隨侍在側的侍衛躬身出列,門「轟」地被踢開。
「弟妹?」皇帝探詢聲先行傳入,卻沒有了下文。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況,他朝思暮想的風羿,呃,不,風羿的頭,正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爾等退下!」迅速明白狀況的皇帝果斷地喝道。
「我尚且不知,皇兄口齒竟能退化到這個地步!」尹風羿氣定神閑地嘲謔。
「羿弟回宮,為何不先知會朕?」
「皇兄不要冤枉風羿,我可是大搖大擺地進來的!」只不過是大搖大擺地從城牆翻進來的。
皇帝看到尹風羿理直氣壯的表情,笑問︰「羿弟,難道是要警示朕,這王宮的守衛,太過薄弱嗎?」
這時,棉被蠕動了一下,凌琚露在外面的頭顱鑽進了被窩。尹風羿緊張地為她掖了掖被,昨夜的纏綿太過激烈,大概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羿弟,你與弟妹……」縱使傻子都能看出眼前的狀況,為了打破眼前的尷尬,還是問道。
不理會他話語中的打趣,尹風羿一本正經道︰「既然皇兄喚她為弟妹,她便是皇上欽點的襄陽王妃,既然是聖意,風羿又怎麼敢違逆?」
皇帝啼笑皆非,「朕的聖意何其多也,怎麼不見羿弟一一遵從?」
「擇其善者而從之,聖人的話風羿也不敢違抗!」
皇帝啞口無言,一時無言以對,良久,「羿弟,朕在乾月宮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