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又抽了口響亮的氣。「她……殺了兩個孩子?」
「一個四歲,一個七歲。」
「天哪!」弱柳捂住驚呼的嘴。
「的確,」慕容勿離頷首。「所以我不得不殺了她,你認為我不應該嗎?」
「咦?我?」沒料到慕容勿離會反問她,弱柳不禁錯愕地呆了呆,再見慕容勿離似是很認真地在等待她的回答,她才有點困惑地沉下心來仔細思量。「那個……弱柳以為,縱使將軍將她抓到官府里法辦,她大約也是要判死刑吧?而且……而且倘若將軍不殺她,說不準她還會因為要殺將軍你而又錯殺了其他無辜的人,那……那就真的太對不起那些人了!」
「沒錯,我也是那麼想的。那麼我是沒做錯羅?」
弱柳連忙點頭同意。「對、對,將軍是應該那樣做沒錯。」
「那就好。」
咦?那就好?
現在……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
將軍為何要如此耐心地對她解釋,又如此認真地詢問她的想法?而且直到她同意他的作法,他才安心?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妾室啊!
是因為他不喜歡人家誤解他嗎?
想到這兒,弱柳不覺羞傀地垂了下眸子,當她再抬起眼來時,又恢復那種怯生生的模樣了,不過,這回她的恐懼和不安都已不存在,有的只是慚愧與歉然。「對不起,將軍,菊紅說得不太正確,害弱柳冤枉將軍了。」
見她一副彷佛剛砍了他一刀,又掐死了他的脖子似的自責模樣,慕容勿離不覺莞爾。「確實。」
「那將軍……」悄悄咽了口口水。「一定很生氣吧?」
慕容勿離搖搖頭。「完全沒有。」
「那是……不開心?」
「也不會。」
「不舒服?」
「沒那感覺。」
「委屈?」
「我又不是姑娘家。」
「可憐?」
「可憐?」慕容勿離失笑。「唔……或許有一點吧!你會同情我嗎?」
弱柳也噗哧笑了。「將軍,您真是好人耶!」他不但不似那一夜印象中那般可怕,而且好溫柔、好有耐性,脾氣也好好喔!倘若是婆婆,早就活活把她打個半死了!
慕容勿離的笑容愈加溫和了。「那麼你願意到好人身邊來坐嗎?」既是他的妾,總不能躲他一輩子吧?
笑容凍結了一剎那,可也就是那麼一剎那,弱柳便起身走向他,在胡床的另一頭落坐,兩人中間尚隔著兩座炕幾。慕容勿離見狀,只是笑笑並沒有再說什麼,待她拉好裙裾坐穩後,才月兌下烏皮履抬起雙腿伸直放在胡床上,讓自己以最舒適的姿勢倚躺在靠枕(古代稱隱囊,好像不怎麼好听,所以還是叫靠枕吧)上。
「將軍要睡了嗎?」她已不再害怕,但有點緊張,因為他是男人。雖然兩人已有過肌膚之親,她卻仍是懵懵懂懂的不甚理解,事實上,她甚至不太記得那天晚上他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只記得她好緊張好緊張,而且他弄痛了她,也使她流血了,不過翌日就沒事了。因此對她而言,雖然他已是她的夫君,卻也是個陌生的男人。
「有點累,不過還不想睡。」
弱柳哦了一聲,很自然地退開一些,因為慕容勿離的腿很長。「將軍好高呢!」她扭頭向後好奇地打量放在她身後的腿︰腳丫子也好大喔!
「你這個月月事來了嗎?」
「還沒……啊!」漫不經心地作出回答後,弱柳才察覺他問的是女人家的私事,不禁赤紅了臉,迅速回過螓首來羞赧地瞟他一眼,再回向另一邊,避開令人尷尬不已的窘況。「將軍怎麼可以問弱柳這種問題嘛!」
「還沒啊……」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弱柳腰部,慕容勿離喃喃道︰「過了多久了?」
「將軍!」弱柳不依地嬌嗔,連頸子都紅了。「這種姑娘家的事,男人不合問的啦!」
慕容勿離輕輕嘆息,明白她完全不懂這方面的事。「你只要告訴我過了多久,我就不再問其他的了。」
垂首扯著裙裾扭了好一會兒,弱柳才囁嚅道︰「十……十來天了。」
「十來天了?」慕容勿離揚起驚喜的笑容。「那年後若是還沒來,就得請大夫來幫你看看羅?」
「咦?」立時忘了羞怯,弱柳驚慌地扭過頭來,「為什麼?弱柳病了嗎?」
「不,不是病,」慕容勿離忙溫言安撫她。「這是喜事,怎會是病呢?」
「喜事?」弱柳又換上一臉茫然。「什麼喜事?誰要成親了嗎?」
「不,不是,是……呃——等大夫看過你之後再說吧!至于現在……」慕容勿離突然翻身趴在胡床上。「我記得你說過你會按摩,來,幫我按摩一下。」可是他等了老半天卻等不到半只蒼蠅蚊子,他不覺詫異地往後看去,卻發現她垂首貼在牆邊一動不動,好像牆上掛了一幅美人錦繡。「怎麼了?」
「婆婆……婆婆每次都說弱柳好用力,一定……一定是故意要掐死她……」
慕容勿離嘆了口氣,又把臉埋進靠枕里。「現在就算有人拿椅子砸我我都嫌太輕了,你怕什麼呢?」
「可……可是倘若弱柳下手輕一點,婆婆……婆婆也會罵……」
「夠了!」自靠枕里傳出的聲音悶悶的很奇特。「月兌掉你的繡履。」
「嗄?」
「月兌掉你的繡履到我背上來踩一踩。」
「?」驚喘。「將軍,你會被弱柳踩死的!」
「才怪!」
「但是……」
「快點上來,我還有話要問你!」
听他說得堅決,弱柳依然又躊躇了好半晌之後才月兌掉繡履爬到胡床上,然後扶著牆,戰戰兢兢地踩到慕容勿離背上走了兩步。
慕容勿離這才側過臉去告訴她,「很舒服,如果你動作快一點的話會更舒服。」
「耶?」弱柳好驚訝。「真……真的嗎?」
「真的,因為你的重量剛剛好,所以踩起來很舒服。」
「哇!」弱柳驚嘆。把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也很舒服呢!
「好,那你繼續踩,一邊告訴我為什麼你要住到狗舍里去?」
腳步頓了頓,旋即又繼續。
「因為……因為弱柳在那邊比較安心嘛!」
慕容勿離緘默片刻。
「弱柳,把菊紅還有另一個丫頭說給你听的話統統告訴我!」
「全部嗎?」
「全部。」
「哦……她們說……」弱柳很認真地回想著。「將軍府不比一般平民百姓或富商的家,這里是有很多規矩的,如果犯了規矩,罪責可是比一般官府的刑罰還要重呢!」
「哦——是嗎?什麼規矩?」
「咦?將軍,府里的規矩你會不知道嗎?」
「我想听听看她們有沒有說錯。」
「哦∼∼那……菊紅說,黛菊夫人是姊姊,弱柳是妹妹,所以凡事弱柳都不能站到她前頭去。有好吃、好穿、好用的,弱柳都要先讓姊姊挑揀,剩下的才歸弱柳;還有,弱柳也不能搶在姊姊前頭先有孩子,倘若有了也要……」腳步又停了兩下。「要打掉……」
眸中寒芒倏閃。「打胎?」
「菊紅說……說她那里有藥,倘若弱柳需要的話,她會拿給弱柳。」
慕容勿離徐徐眯上眼,神情反而平靜了。「還有呢?」
「還有……」萬里行軍突然完全靜止了。
「弱柳?」
「將軍,倘若……倘若弱柳先姊姊有孩子的話,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打掉?弱柳覺得……覺得被打掉的孩子好可憐啊!」
瞧不見弱柳的神情,但慕容勿離听得出她聲音里的恐懼與不舍。「可以,你不用打掉,也不準打掉!」
「?真的可以不打掉嗎?」驚喜的蹲下去,弱柳跪伏在他背上低頭探向慕容勿離,怕他沒听清楚,也怕自己沒听清楚。「壞了規矩也沒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