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處?」
「沒錯,震北將軍府里多得很,喏!這就容易了吧?」
震北將軍府?
容易?
「……」
JJJJJJJJJJJ
交年(小年夜)前兩天,逗留在北衙禁軍營里忙得暈頭轉向的慕容勿離終于交接完畢回府里來了。
「準備得如何?」慕容勿離一面解下大麾月兌下軍袍和靴,一面詢問恭立一旁的仇總管。
「一切俱已周全,將軍。」仇總管語氣顯得相當興奮,因為這是自皇上賜下將軍府以來,慕容勿離第一次在府里過年,可在他神情里卻又另有一絲不對勁。
慕容勿離注意到了。「有什麼事嗎?弱柳還好吧?」將弱柳安置妥當過後好幾天,見她雖然尚不能習慣自己的新身分,但似乎已能適應新環境,他便上北衙去了,誰知一忙就是一個月,也沒空回來看看,但自被虐待的小媳婦兒提升為堂堂將軍妾室夫人,想來她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這……」仇總管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說最妥。「應該算……還好吧!」
這是什麼回答?
臉容閃過一絲困惑,但慕容勿離僅是瞟他一眼,便繼續換上錦袍,拙上環帶,套上烏皮履,之後便直接走出寢室。「這個時辰,弱柳大概在做什麼?」
緊隨在他身後的仇總管聞言先看了一下天色才回道︰「應該是午睡即將醒轉。」
「好,那我們去看看她吧!」說著,慕容勿離便往右邊走去。
「啊——將軍請等等!」
慕容勿離停住腳,回頭。「怎麼?」
「將軍要去看弱柳夫人?」
「我剛剛是這麼說的沒錯。」
「那麼,將軍最好往這兒走。」仇總管指向將軍府後方。
慕容勿離微微一愣。「咦?她干嘛跑到沉香苑去睡午覺?」
仇總管的臉色很奇怪,「不,將軍,弱柳夫人並不在沉香苑。」他的語氣更奇怪,而且話說得慢條斯理,與他一向簡明扼要的說話方式完全不同。
「那是在蘭玉苑?」
「不,弱柳夫人也不在蘭玉苑。」
慕容勿離有點發怔。「那她跑到哪里去了?」
「這個……」仇總管又在遲疑了。「卑職以為,將軍最好自己去看看比較奸。」
「你……」慕容勿離疑惑地端詳著仇總管的神情,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不能說?」
仇總管苦笑。「不,是卑職不知道該怎麼說。」
真厲害,又是遲疑、又是苦笑,還有不知如何是好,弱柳已經完全打破仇總管沉穩嚴謹、精明果斷的面具了。
「好吧!那你帶路吧!」
于是,仇總管領著慕容勿離七轉八拐,最後來到了位于將軍府最後面的——
狽舍?!
「我知道她喜歡狗,但是……」慕容勿離怔愣地望著一排六間狗舍,奇怪的是,狗舍明明有六間,六條狗卻全擠在其中一間。一般的狗或許會擠在一起取暖,但它們是訓練有素的守夜犬,應該不會如此才對。「你不是說弱柳在睡午覺嗎?」
「弱柳夫人是在睡午覺。」
「那她究竟在哪里睡午覺?」慕容勿離的口氣已經隱隱流露出一絲不耐煩了。
仇總管輕輕嘆了口氣,舉臂指向那間擠著六條狗的狗舍。「在那里。」
慕容勿離呆了呆,旋即失聲驚呼,「她……她在那里頭睡覺?」
仇總管嘆得更大聲了。「沒有錯,將軍,所以說卑職必須讓您親眼瞧見才行,否則,您會相信卑職的話嗎?」
慕容勿離一臉的不敢置信。「你是說這個把個月來她……她都在那里頭睡午覺?」
「不,是睡覺。」
「呃?」
「弱柳夫人不但在那里頭睡午覺,連晚上也睡在那里頭,事實上,除了洗浴、更衣、如廁之外,她看書也在里頭、作女紅也在里頭,甚至三餐也是在里頭解決的,她……已經住在那里頭了!」
住在狗舍里?!
昏倒!
第四章
下雪了。
雪花一朵朵白白絮絮、靈靈俏俏地在空中飛舞片刻後,再飄飄零零、悠悠然然地灑落下來,灑落在那古樸的木橋上,在那甫結冰的池水上,在那柳樹一條條晶瑩的冰絲上,為那已然皎潔一片的雪景再添上幾抹清雅。
慕容勿離拭去飄落在鼻端的幾許霜花,在听到身後傳來細響之際即關上窗,擋住那刺骨的寒冷,然後回身,弱柳已然俏生生地立于門前,有些猶豫、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一些不安與恐懼。于是,慕容勿離先在離她最遠的胡床上坐下後,才叫她進來。
「外頭很冷,進來把門關上吧!」
弱柳先拿眼角偷觀了他一眼,見他依然如她記憶中那般平靜溫和,這才悄然跨過門檻進屋里來。
「關門,」慕容勿離提醒她。「再自己找個位置坐下。」
弱柳依言開門,略略一遲疑後,即拖了把凳子在離他最遠的另一個角落坐下。
慕容勿離深沉地凝視她好一會兒後才開口問︰「你還記得嗎?我承諾過,只要你不欺騙我,我便不會對你生氣?」
弱柳蹙眉凝神,不是在回想,而是在考慮什麼。片刻後,她才很小聲地說︰
「記得。」
「那麼你相信我嗎?」
弱柳又沉默了。更慎重的考慮。又過了半晌,烏亮的瞳眸悄然揚起直視著他,里面的恐懼不安幾乎完全消失了。
幾乎。
「相信。」音量加大,語氣也更肯定了。
「好,」慕容勿離點點頭。「那麼你可願意告訴我,為什麼你突然又開始怕起我來了呢?」
不料就這麼一句話,適才一番攻城掠地的成績瞬間又化為塵土,弱柳不但又回到原先瑟瑟縮縮的模樣,而且,聲音也恢復輕細得幾乎听不見。「因為……因為菊紅曾好意警告弱柳……」
「菊紅?」
「呃——菊紅……菊紅是伺候弱柳的丫頭,」弱柳囁嚅道。「她……她說她原先是在黛菊夫人那兒伺候的。」
「原來是黛菊……」慕容勿離眼里飛過一絲穎悟。「好,我懂了。那麼菊紅她究竟是警告你些什麼呢?」
「警告……警告……」
「那多嘴的丫頭到底警告了你些什麼令你那麼難以啟齒?」
瑟縮的臉猛然揚起,「不是多事,菊紅是好意的,」因為擔心菊紅會被無辜連累,弱柳忍不住為她大聲申辯。「是她好意警告我,說要弱柳小心一點,因為將軍……」說到這兒,她突然輕輕窒了一聲,然後腦袋掉下,聲調再次降落到谷底,下文她差不多只是在嘴里咕噥給自己听而已。「因為將軍脾氣很不好。她……她說就在一年多前,有位新進府里的婢女因為不懂得規矩,不小心得罪了將軍,結果……結果將軍不但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拷打那個婢女,最後還……還一劍殺了她!」
「啊——」慕容勿離徐徐半闔下眼瞼。「那倒是真的。」一說完他就禁不住抿唇笑了︰他相信整座將軍府里的人都可以听到她的驚喘聲。「不過那個婢女不是得罪了我,而是要來殺我的,所以我不當她是女人,而是刺客。」
「……?!」
慕容勿離舉眸,見她一臉錯愕之色地瞪直雙眸盯住他。「我在當今皇上仍是郡王之時就跟在他身邊了,當時,我曾因為護駕而殺了一個刺客,數年過後,那個刺客的妹妹便改名換姓混進府里要來殺我報仇,這就是菊紅所說的那個婢女。」
「啊!」弱柳驚呆了。
「而我之所以拷打她,是因為她抓走府里三個婢女作為人質,我必須追問出她們的下落,否則對她們家人難以交代;之後雖然我有意放過她,但她卻不肯放棄,依然信誓旦旦非殺我不可,卻錯手殺了兩個無辜的孩童和三個奴僕而毫無悔意,所以我才一劍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