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我沒有……嗚……說謊……嗚……她們……嗚……砍我的……嗚……腦袋……嗚……」扣兒好不容易等到靠山回來,忙躲進他懷里尋求庇護。
常寧有點無奈,因為他實在听不懂扣兒嗚嗚咽咽的到底在說什麼?不過,有一件事他倒是十分確定,那就是廳里有一個欠扁的家伙,嚇著了他的小寶貝。
罷剛才趕到的查爾在一旁慚愧不安地垂著腦袋。「王爺,是奴才不好,沒能……」
「別說了,幫我招呼客人,我先進去一下。」常寧一把抱起兀自抽泣不止的扣兒。扣兒的手臂馬上爬上他的頸子緊緊摟著,差點沒勒死他。
他再環視廳內驚詫的眾人一眼,卻是什麼話也沒說便轉身出廳而去。
查爾板著一張老臉。「請問各位貝勒爺、格格們還需要什麼嗎?」他們竟然敢讓善良老實的小埃晉哭成那樣,簡直是罪不可恕!
廳內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互相使弄著眼色。最後,紀玉開口問出大家最想弄清楚的事。
「剛剛那位……呃!那位你們王爺抱走的小妹妹是誰啊?」他真的想不透。
「小妹妹?」查爾以怪異的眼光看著紀玉。「回貝勒爺,那位就是我們福晉,睿親王福晉。」
幾個人同時大叫起來。「福晉?那是你們福晉?」德玉驚叫。
「不可能!」德佳冷冷的說。「你在開玩笑!」
「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可能?」
查爾老神在在地旁觀他們嘰哩呱啦地討論不已。
「查爾,她真的是你們福晉?」德青問。
查爾端正面容,用力的點點頭。
「老天,她看起來沒多大嘛!」紀玉咕噥道。
「回貝勒爺,我們福晉今年十四。」
「十四?」德玉喃喃道︰「居然比我還要小兩歲呢!」
「查爾……」猶豫了一下,德佳才問︰「听說她是你們王爺自己看上的,是真的嗎?」
「回格格,福晉是王爺自個兒中意的沒錯。」查爾頗有深意地望著她「這府里頭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們王爺非常疼愛福晉,簡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掌心里。」
「哦……」德佳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看,不!是非常難看。也對,她還在一心想著成為人家的側福晉,如今卻先把人家的正室給嚇過頭,而最糟糕的是,還讓睿王爺給親自撞上了!再加上睿王爺又那麼疼愛福晉,這下子她可真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各位貝勒爺。格格們,王爺正在哄著我們福晉,恐怕一時半刻是抽不出空來,不如各位先回去,等明兒個王爺得閑再過去拜訪幾位,這樣可好?」
除此之外,他們還能怎麼樣呢?就算今日硬是見著面,談上話,睿王爺的臉色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還是先避著好,于是,幾位貝勒,格格們就這樣乘興而來、悻然而去了。
那日以後,扣兒連作了好些晚的噩夢,她總是在半夜里哭喊著驚醒過來,常寧必須又哄又騙的安慰她好久,她才能入睡。
翌日,睿親王便對府里的護衛下了一道嚴令,只要他不在府里,任何人皆不得進府來騷擾福晉,不管因此而得罪了誰都由他一人擔待,而若是有人不小心放了誰進來嚇著福晉,那他可得自己提頭來見!
然而,常寧卻忘了交代,若是宮里來人宣召福晉晉見,那又該怎久辦?
第四章三從四德
櫻桃落盡春將困,
秋千架下歸時;
漏暗斜月遲遲,花在枝。
徹曉紗片下,待來君不知。
——李煜•謝新恩(四)
八仙桌兒瓖金邊,小小月餅往上端;
左邊兒石榴右邊兒棗,當間兒又擺大仙桃;
紫杜梨兒紅柿子,當間兒又擺毛栗子;
毛豆角兒兩頭尖,小小的西瓜柱上端,鋼刀切成蓮花瓣兒,一年四季保平安。
八月十五,常寧帶著扣兒到宮中賞海棠花,玉簪花,宮人互相贈送西瓜、月餅、蓮藕。待明月初升,便恭敬的焚香祝福,然後大肆飲啖,竟夜盡歡,剩下的月餅整收于干燥通風處,到歲暮時再分用,稱作團圓餅。
此時秋蟹正肥,皇族內眷三五成群,共坐吃蟹。
扣兒從來沒有這麼享受過,在娘家時,她也只得領到一個月餅細細品嘗,哪兒輪得到她吃蟹?
可這會兒,又肥又大的蟹躺在她跟前,也不用她動手,反正她也不會剝蟹。通常是由常寧揭開臍蓋,用指甲細細挑剔,蘸醋蒜後喂進她口中,佐酒進食,真是美味極了。到最後,她才飲下蘇葉湯,用蘇葉洗手。
常寧對扣兒的深情體貼、溫柔呵護,看在所有人眼中反應不一,男人們暗自稱奇,女孩兒家則是又妒又羨。誰也料不到從未對任何姑娘家表現過一絲毫興趣的睿親王,居然會對一個憨實的小女孩如此情深義重。
太皇太後凝視著滿面哀怨妒恨的海珠,心中暗嘆不已。
十九歲的海珠早在幾年前就該嫁人了,俏麗動人的她,不知有多少親王、貝勒們向太皇太後求著這門婚事,可是海珠總是死心眼兒的等待著睿王爺的眼光落定在她身上,沒想到蹉跎了幾年光陰,得到的卻是心碎斷腸。
她得想想辦法才行!太皇太後思忖著。
餅了幾日,常寧才剛出府沒多久,海珠便上睿王府探訪扣兒。
太皇太後曾對她耳提命面,要做睿王爺的側福晉,得先和扣兒打好關系,若能和她義結金蘭,則姐妹共事一夫古來有之——到時,福晉是正卻也是妹,海珠是側卻為姐,如此一來,海珠心忖,我讓你是大福晉,你讓我是姐姐,誰也大不過誰,海珠也無所謂委屈了。
若是日後海珠能先產下麟兒,母憑子貴,當能更多。抓一些睿王爺的心思在她身上,這正是太皇太後的旨意。
海珠的如意算盤打得僻哩啪啦作響,眼見光明遠景唾手可得,卻沒料到她連睿王爺府大門都進不去!
「回郡主,王爺有令,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得進府。」守衛如是說。
海珠只得銥羽而歸。
又過了幾日,海珠二度出現在睿王府大門前,守門護衛卻依然是同樣的回答。
「不是只有那日嗎?」海珠詫異的問。
「回郡主的話,不是只有那日,昨日,今日,往後的每一日都是。」
海珠愕然瞪視,護衛只有歉然以對。
于是,海珠只得頹然回宮。
「數日後,毫不氣餒的海珠第三次出現,這一次,她選在睿王爺下朝之後才到訪,可惜時機仍然不怎麼合適。
睿王爺緊緊摟護著不掩驚惶之色的扣兒,對著滿廳的客人揚起淡淡的客套微笑。
海珠,德佳、德玉及紀翠等四人各懷鬼計的彼此較量;紀玉、德青則在四個滿懷敵意的女人所發出的殺人眼波中暗自喊天,只想拔腿開溜。
其實,德佳姐妹和紀翠也不是真心的同進退,只不過在面對共同的敵人時,她們懂得要暫時合作以擊退強敵,等事過境遷之後,她們的劍尖會再回指,彼此明爭暗斗一番,因為,只要自己坐得上側福晉的位子,管她是親姐妹或是多年的閨中好友,統統得閃到一邊兒涼快去。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常寧暗暗冷笑,在座的格格、郡主們有什麼心思,他就算料不上十成也有九成的把握,她們每個人都想著把扣兒當傻瓜般的拎在手上耍弄,以為只要騙得扣兒團團轉,早晚便能教他收了做側室。
哼!回家作她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常寧心中暗暗嘲諷不已,臉上卻仍是客套的笑容。
「幾位難得來訪,不妨留下來一起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