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和親的人選決定出子女眾多的沈家擇一而嫁,便是劉後趁夜在真宗枕邊細語所授意的,她說,既然人家送來的是皇親,當然也得回個國戚去才行。
在收到聖旨後,沈家便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尤其當他們得知所嫁之人將是那個"身高八尺、頭大如斗、眼如銅鈴,血盆大口、滿臉橫肉、凶殘惡毒、殺人如麻"的遼國震天大將軍時,沈家未嫁之女中最年長的沈音兒立刻掩面痛哭。
"茹兒,要不你嫁過去吧?"沈母一邊憐惜地安慰著膽小文靜的沈音兒,"以音兒的性子,怕是嫁過去不到兩天就沒命了。"一邊向個性較為刁蠻任性的沈茹兒詢問。
"才不要啦!要我嫁給那種野蠻人,那我可寧願一輩子不嫁!何況我下個月就要嫁去李家了,娘想毀婚嗎?"
知道此路不通,沈母只得轉向香兒,但嘴才半開,香兒便已一溜煙逃掉,嘴里還兀自嚷嚷著︰
"別忘了我也訂親了!"
沈母無奈的長嘆,這下只剩小小了,但她還小,孩子心性仍重,總不能叫個小女孩糊里糊涂的去"犧牲"吧?
"讓我去吧!"沒想到小小卻是拍拍胸脯,豪氣干雲的說︰"保管讓他日不安穩、夜不安枕。"對小小來說,嫁人根本就是一件無聊事兒,所以嫁給誰都一樣,總歸一句話就是不能再活蹦亂跳、我行我素了。那倒不如嫁得遠遠兒的,沒事還可以"大膽"的踢丈夫兩腳出氣一番。
"你?"沈母愕然的問,沈音兒更是震驚地抬起淚痕滿面的嬌容。
"行啦!行啦!大黑熊我都見過了,才不怕他多高大、多凶殘呢!他要是敢對我不客氣,我就先戳他兩刀再說,絕不會讓他欺負我的。"
"可是……"沈音兒猶豫了一會兒,仍舊搖搖頭。"不行!我不能讓你代我受此苦難,還是我——"
"四姐!"小小翻翻白眼。"要是讓你嫁過去,你早晚會被他給折騰死,趕明兒個我還不是得過去替你報仇?那多累啊!還是由我去,說不定一開始我就先取了他的狗頭來,那大宋可就有福啦!"
就這麼一句話,讓原本垂頭暗嘆的沈繼宗,倏然抬起頭瞪著小小。的確,只要掌握遼國兵馬的大元帥,也就是遼國致勝之鑰的震天將軍能夠嗚呼哀哉、一命歸天,哪愁大宋不能一舉殲滅長年虎視眈眈的心頭之患?
于是,一條荒謬計策經過一宿的詳細討論,便成定案,決定由小小代姐成親。正面挑戰對打或許不行,可暗里來、暗里去,就算沒有十成把握,也有九成的機會,小小這麼說。
在來宋朝和親時,遼國特別派了一位契丹語老師隨行,好教導未來的恆王妃契丹語。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小小當然是盡心學習,雖然契丹語老師一再強調恆王會說漢話,王妃可以慢慢學,可或許她是真的有點語言天分,不到三個月,平常的對話她便能應付自如。
但美觀音沈小小即將遠嫁番邦的消息一傳出,頓時引起京城眾家王公子弟、名門豪富捶胸頓足、聯名反對,甚至打定主意不讓送親的隊伍出京城,使得原本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只得選在月黑風高的夜半時分悄悄溜出京去,活像賊人偷溜似的。
為了滿足小小的,也避免她因一時不快而破壞計劃,沈紹文只得容許她改扮男裝,騎馬一路至瓦橋關,直到來到離瓦橋關十里遠之處,小小才鑽進轎子里扮起羞怯的大姑娘。
一到瓦橋關行館,小小在下轎時,忍不住好奇偷竊了準夫婿一眼。喝!滿頭散發活像剛從地獄闖出來的惡鬼,一臉雜草般的胡須將五官遮得不見蹤影,高大魁梧的身軀,腰干粗得想必她用兩臂也圍不住,而他的兩只大腿就像兩根樹干在走路似的,臂膀……在她失神間一個踉蹌,小小便被推進行館,然後是忙亂的換裝、拜堂行禮、送入洞房的程序。
這會兒,只見小小滿心不耐地呆坐在床沿,像有幾百斤重的鳳冠壓得她脖子短了好幾寸,個子也似乎矮小了幾分。她模模靴里的匕首,不耐煩地想著,那只猩猩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進來啊?
就在同一時刻里,耶律隆佑正在苦功著耶律隆慶。"二哥,大家都在等你呢!懊進去了"
耶律隆慶懶懶地掃了周遭一眼,果不其然,就見宋室的人期待著他去"送死";而遼國的部屬則等著想看他的笑話,甚至還有人下注紛紛都猜測新娘不知有啥毛病呢!
耶律隆慶長吁了一口氣。"不能再拖了嗎?"
"殺頭砍頭都是一刀,二哥,"耶律隆佑極力的憋著笑。"還是早點了結了吧!"
"媽的!為什麼是我?"耶律隆慶喃喃嘀咕著。
耶律隆佑猛吸好兒口大氣,才壓抑住狂笑的沖動。"二哥,呃……你進房前,最好先整理一下儀容,洗個澡、換套衣服,你身上……嗯!實在不怎麼好聞,還有,最好是把胡須也給剃了,至于頭發嘛——"他打量一眼耶律隆慶滿頭散亂的長發。"先扎起來就好了,否則以你這副德行,若先把人家嬌弱的大姑娘家給嚇死了,看母後不把你大卸八塊才有鬼呢!"
耶律隆慶閉著眼,低聲咕噥了一句。"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唉!"隨即睜開眼,霍地站起,轉身往前走兩步後,又停下來回頭向連忙收起狂笑嘴臉的耶律隆佑低語道︰"別來那套鬧新房什麼的,小心我火起來,將你們統統給宰了!"
耶律隆佑將嘴巴閉得緊緊的,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大笑出來,所以只能猛點著頭,表示知道了。
在幾十道眼光的目送下,耶律隆慶慢吞吞地往新房踱去。瞧他那模樣,可真是不情不願哪!
耶律隆慶听話的洗了澡、剃了胡須,還梳了頭發呢!時間上當然是拖延了不少,可還是沒能讓這整件事化為噩夢一場。
終于到了最後的一刻,他滿心不甘願地推開門,一腳剛踏入新房,立即訝異的止步,他愕然的瞪著床前正彎身與鳳冠奮戰的嬌小身影。只見那紅蓋頭和幾絡青絲皆纏在鳳冠上,纏繞在鳳冠上的發絲像是跟她有仇似的,即使小小捧著鳳冠,歪著頭,還是解不開那糾纏、只得死拉猛扯著,她想︰掉幾根頭發總比掉整顆腦袋好吧!她的脖子都快被鳳冠的重量給壓垮了!
好吧!既然扯不掉,那她只好……正想上前幫忙的耶律隆慶,駭然的看著那個小小身影以單手勉力抱住鳳冠,另一手則從靴子里拔出一支……匕首?就見她毫不考慮,俐落地削斷死纏住鳳冠的頭發,再熟練地將匕首插回靴子里,然後砰一聲,把鳳冠隨意的甩落在地上。
小小妖媚自然地一甩頭,把散亂的發絲往後撥去,而這一撥,她那清麗絕俗的面容便順勢朝向門口,耶律隆慶陡地張大了嘴,口水幾乎要灑了滿地,差點淹死好幾只小螞蟻。
"咦?你是誰?怎麼不敲個門就闖進來了?"小小頗感意外的打量著傻楞在門口的英俊男人,他長得雖粗獷,卻不失性感,她中肯地在心里下評論呸!呸!番人一個,有什麼好英俊的?有什麼可性感的?小小踏前兩步,兩手叉腰的說︰"喂!你是呆子,還是聾子啊?怎麼不懂得回話?"她老實不客氣地質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