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不起她!
或許是補償心理,也或許抵不住心里的思念,柯烈希開設藝廊,邀請許多知名的藝術家來舉辦展覽,同時也幫助一些有才華卻還默默無聞的畫者開辦展覽會。
今天藝廊邀請了一批旅居紐約的現代畫家開辦聯合畫展,看著那一幅幅洋溢著對藝術的狂熱與不悔執著的畫作,柯烈希的心里掠過難以言喻的酸楚。
他想起了跳海自殺的喬羽若,他曾費了不少功夫將她從前的作品全搜購回來,也從中得知她的熱情與才華。如果今天她還活著,她可以與一群志同道合的藝術家在這個藝術殿堂中,盡情地散發光與熱,而她無異是其中最耀眼的。如果她還活著,她的作品會是這次畫展中最頂尖的佳作。如果她還活著……
「這是?」
柯烈希停駐在一幅油畫的面前,他的目光移到右下方,看到畫作的標題——火。
火、愛戀之火、之火、仇恨之火,交織成濃烈熾熱的火焰。過于狂亂濃郁的情感糾葛,燃燒成壯烈絕滅的火海,終至玉石俱焚,而至絕情絕愛萬念俱灰。
他牢牢地盯著那幅畫,死寂的心靈似乎又開始活躍起來,他抓住身邊的工作人員問道︰「這幅畫的作者是誰?他在哪里?」
堡作人員嚇了一跳,看了一眼連忙說道︰「這是駱雨橋小姐,她……啊!罷走出去——」
柯烈希一抬頭,剛好看到玻璃門慢慢地闔起來,阻隔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連忙追了出去,卻已經失去蹤影。
那個駱雨橋是誰?
他在腦海里搜尋參加這次畫展所有畫家的資料,腦子里卻映出一張清雅秀麗卻陌生的臉龐。他並不認識這位駱雨橋,可他卻強烈的感覺到,這位駱雨橋是為了避開他才匆忙地離開畫廊,難道她認識他嗎?為什麼她的背影看起來那麼熟悉?熟悉的得令他心痛!
也許,他該好好地調查這位駱小姐!
他甩甩頭一模口袋,卻發現香煙已經抽完了。他轉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商店,從冰櫃里拿了瓶冰啤酒,到櫃台要了包香煙,結完帳,他拎起塑膠袋就要離開,豈料一轉身,突然對上一張精致的臉孔。那張毫無防備的臉蛋明顯地嚇了一大跳,身子往後倒退了一大步,撞上緊貼在她身後一位臉上畫得五顏六色的女孩,還撞翻了拎在她手上的飲料,那女孩夸張地大叫。
「小姐!你小心一點嘛!」
駱雨橋?
柯烈希驚訝極了,怎會這麼巧,他遍尋不著的人竟然會在這里遇上。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位駱小姐一定認識他,可她卻非常不願意見到他,甚至可說是怕他,否則的話,怎會一見到他就嚇成這樣?
便利商店的店員一看這個場面,立即說道︰「對不起,小姐,你打翻了飲料,要請你照價賠償。」
女孩怪叫道︰「叫誰賠?總不能叫我賠吧?是她撞到我的耶!」涂著熒光綠的指甲不客氣地指向僵立在一旁的駱雨橋。
柯烈希上前一步說道︰「我來賠償吧!是我無嚇到她,才害她撞翻了這位小姐手上的飲料,應該由我來賠。」他不動聲色地觀察,駱雨橋的臉色果然更加蒼白。
「啊!」一看到偉岸俊朗的柯烈希,女孩的兩眼立刻迸射出愛慕的光芒,一改盛氣凌人的語氣,嗲聲嗲氣地說道︰「不!先生,你不必這樣,是她自己不小心的,你又何必——」
「我賠就是了。」駱雨橋受不了似的打斷那夸張的聲調,她抽出一張鈔票往櫃台一放,還來不及收手,就被一只大掌連鈔票一起壓住。
柯烈希定定地說道︰「我說過,該我賠的!」
他堅定地要店員連同駱雨橋手上的東西一起結帳,他的左掌仍然緊緊地握住駱雨橋的手,付了錢後逕自取餅駱雨橋的東西,自然地牽著她走出便利商店。離開時,駱雨橋感覺到那化妝妖艷的女孩對她投射了兩道妒恨的目光,扎得她背部刺癢癢的,于是下意識地扯扯背後的衣服。
「背癢?我替你抓抓。」一只毛手爬上了她的背,柯烈希竟自然地在大街上替她抓癢。
「住手!」駱雨橋大聲斥責,「我又不認識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動手動腳?」
「你居然不認識我?」柯烈希瞪大了眼楮,他低下頭貼近她的臉說道︰「你再仔細看看。」
她臉色一白,僵硬地說道︰「我……我真的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
柯烈希遺憾地搖了搖頭,「虧我還花了大筆經費遠巴巴地邀請你們來台灣參展,沒想到駱小姐居然連我這出資的贊助人都不認識,看來我的工作人員辦事有問題。」
「啊!你……你是……」她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柯烈希揚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說道︰「容我自我介紹,敝姓柯,柯烈希。是柯氏企業台灣分公司的負責人,也是這次紐約華人現代畫家聯合畫展主辦單位的幕後老板。」
「真是對不起!」駱雨橋略帶譏刺地說道︰「竟然不認得出資大老板,真是有眼無珠!」
柯烈希微微一笑說道︰「或許是才華洋溢的駱小姐,根本不屑于記得像我這種充滿銅臭味的商人。」
「不敢!」駱雨橋僵硬地說道︰「柯先生這幾年致力推動文化交流,身為藝術界的一分子,我應該向柯先生致謝才是。」
「但你這樣子可一點也沒有感激之意,倒像是非常討厭我,難道我曾經得罪過駱小姐嗎?」柯烈希玩味地看著她羞怒交加的神情。
駱雨橋忍著氣說道︰「有的人是將感激擺在心里,不輕易地表達出來,看來柯先生是希望明確地看到他人表現對你的感激,是嗎?」
柯烈希搖搖頭說道︰「不,我只是希望駱小姐不要一再地避開我,即使見面了,還假裝不認識我就行了。」
「我……我沒有假裝不認識你,」駱雨橋漲紅了臉,怒沖沖地說道︰「如果柯先生是因為我一時沒認出你而生氣,那我道歉,但你不必如此出言諷刺。」
「我沒有生氣,」柯烈希深深地看著她。「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諷刺你的意思。」
「你——」
他奇異的神情揪住了她的心,幾乎令她無法正常呼吸,她喘口氣鎮靜地說道︰「我該走了,請你放開我好嗎?」柯烈希直到現在還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柯列希沒說話也沒有放開她,只是定定地用溫柔的眼光看著她。一陣微風吹來,撩起她的一繒發絲拂向他的臉龐,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竄入他的鼻腔,他直覺地抓住那一緒柔細的發絲,柔軟光滑的黑發撩起了他心底那根沉寂已久、再也沒人能夠撥動的心弦。他忍不住將發絲貼在臉頰上磨蹭,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流過心底。
「放開我!」駱雨橋猛地出手一把搶回他手中的頭發,慌亂地奔逃而去。
柯烈希靜靜地凝視著她倉皇逃逸的背影,直到她離開了視線範圍,才低下頭看著握在掌中幾根被扯斷的發絲,深邃的黑瞳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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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電梯不斷地往上升,看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駱雨橋的心里也越來越緊張,她不知道柯烈希為什麼突然要見她,還要她到他的私人住處,他想做什麼呢?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到了!
她深呼吸武裝起心情,卻在電梯門開啟的那一剎那,看見背光而立如鐵塔般壯碩的身形,所有的偽裝頓時在刺眼的陽光下瓦解粉碎,她霎時感覺到自己如同初生嬰兒般地赤果,只能無助地眨著眼楮驚慌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