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甘心承受他的獨斷,因為俊逸的作風對她來說,才算是個有主見、有氣魄,而且不會把女性視為「次等動物」,專門捧在手心呵護的真性情男人!但是,她又有些懊惱自己受他牽引的事實,唉!真是矛盾。
她氣急敗地朝他身後喊起來︰
「你放心!去了,你也是自己一間房,而且……」
她本來想說「而且離我遠遠的最好」,但是突然警覺到,自己干嘛這樣越描越黑,反而欲蓋彌彰!
得意洋洋的俊逸已踏入電梯,溫婉瞥見門外一個勁兒偷笑的容竹,更是窘得可以。
這個羅俊逸——唉!她也沒有辦法去想駁了,橫在她的眼的,仍有許多事要處理,而二叔的葬禮就要在這個星期六下午舉行。
看來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件接一件地按次序去應付、承受,要不然還能怎麼辦?
望著桌上的那些照片,她不禁又陷入沉思,但感疑雲越來越密布,越教人迷惑不解……
第九章
嚴家葬禮。
生前篤信天主教的嚴仲,在遺囑中便僧提及,希望喪葬事宜以簡單隆重為主,切忌鋪張,並且早在五年前,便已在陽明山墓購好一塊塋地︰
在嚴家巨宅中,嚴老的遺體舉 過告別儀式之後,便逕運往陽明山下葬。
這天下午來參加告別式的,都是嚴家的至親好友,以及宵通企業的高級主管和董事們,一切事宜皆在溫婉的籌措之下,雖然已經力求隆重簡單,但是出席的送葬人士仍有近百位以上。
嚴老的前妻終究沒有出現,溫婉多少感到一些驚訝和失望,但是細細一想︰這位當初離異時並沒有拿嚴老半毛錢,而只要帶走唯一兒子的二嬸,其實也有她難處苦衷,她甚且連嚴老的遺囑或留下了多少財產,都不曾表現過絲毫興趣,連問都懶得問一聲。
而嚴老的獨子嚴文康,則是因為在美國即將參加博士班口試,而不能趕回國來。
溫婉不禁在沉想︰文康堂弟會不會是受到他母親的影響,把父母離異的事怪在父親身上,至今仍怨恨不消?而這位身為下堂妻的二嬸,在溫婉的印象中,她是一位相當溫柔嫻淑、平易近人的長輩,然而個性又保其倔強,只因和二叔終日忙于事業,身為生意人這一點無法苟同,吵吵鬧鬧地離了婚了之後,倔強地挨過了這麼多年,而絲毫未曾改變?
也許二嬸仍固執著不願讓人在背後說話的性格吧!她一個失婚女人在沒有前夫的任何資助之下,要獨力把文康栽培到出國念博士學位,其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溫婉這麼想之後,倒也可以諒解這兩位親人沒有出席的苦衷;倒是亞凡堂姐,在她那一直不苟言笑的表情下,甚至二叔過世後從沒見她當眾落過淚,卻在這場版別式中,再也忍不住地泣不成聲。
基于某種微妙的潛意識直覺,溫婉知道亞凡會如此傷心,倒不是因為父親之死,而是母親的缺席——這是一種多麼復雜難懂的心理,亞凡對父親一直心存怨恨,然而卻對離異時遺下她的母親,除了怨之外,另有著外人所無法了解的思念和情感。
這一場葬禮上,俊逸和克君都前來致意,眼淚一直沒有斷過的溫婉,身穿一襲黑色衣裙,在這告別二叔的傷心時刻,她刻意地避開這兩名男子。
生離死別,雖是人之常情,然而在眼見至親遺體下葬的一刻,仍充滿了許多割舍不下的情緒,更令人痛心的是,原來就因為心髒隱疾而只剩半年生命可活的嚴老,卻是被人謀害身死亡的……
冥冥之中,命運和劫數,都是人類不解的謎。
嚴家遺族們坐在那輛黑色勞斯萊司座車內,身為繼子的文書坐在前面駕駛座旁位,以孝子身份手捧著嚴老的遺像,後座里則坐了溫婉,亞凡和嚴太太,三名穿了一身黑衣的女人,一路沉默不語。
一列由眾多達官顯貴的豪華轎車所組成的車龍,浩浩蕩蕩地駛向陽明山。
陰霾的天空,黯然的心情,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在這一群送葬人之中,也許那兩名凶手就站在身旁……
下葬儀式在一個小時內結,在賓客上前來向遺族一一致意時,溫婉哀慟難抑得幾度暈厥,而另外兩名顯得陰沉靜默的黑衣女人,看在眾人眼中,除了掬以同情之外,難免又多了一份五味雜陳。
俊逸和克君分侍在側,共同攙扶著溫婉,眾人已紛紛離去,溫婉掙月兌開來,跌坐在一塊新砌的墓沈旁哀聲說︰
「你們先走吧!我想獨自在這里坐一下……」
立在一旁的嚴太太竟寡情地說︰
「只開了一輛車出來,你要我們一直在這里等你嗎?」
溫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更加悲從中來,俊逸立刻向嚴太太委婉道︰
「你們餃坐車回去好了,我留這里陪溫婉,我有開車來!」
嚴太太不吭一聲,只領著小嚴和文書率走下山坡路,朝座車走去,克君表復雜地輪流看了溫婉和俊逸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亞凡冰寒的臉上,然後跟著亞凡緩緩踱開去。
「溫婉……」
俊逸在溫婉身旁坐下來,無限愛憐地將她擁住;在俊逸溫暖的安全的懷抱里,溫婉的啜拉成淒厲的號啕,就像要把心中所有的悲緒全部發泄出來——
「俊逸……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爸、我媽……現在連唯一疼我的二叔都走了,走了……啊……」
俊逸把她摟得更緊了,他憐惜地閉起雙眼,兩行清淚也淌流而下,他輕吻著她的頭發,情愫萬千地輕聲安慰︰
「別傷心!還有我……我疼你、我愛你,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這是俊逸第一次向她說出「愛」字,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他任她暢意哭了一會兒,然後扳起她的臉來瞅著說︰
「好了,別再哭了好不好?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我們走吧,再過一地兒就要天軒籽,萬一我們迷路了怎麼辦?你不怕,我可會怕。」
他是故意要逗她寬心,她淚痕未干地啐了句︰
「不做虧心事,怕什麼?就是在這里睡一夜也……」
回眸之際,她不經意地瞥見站在山坡路下的兩條人影,她微愣了一下,然後百思不解地喃道︰
「那不是克君和我堂姐?……他們好像在爭論什麼?」
俊逸抬起眼來一望,果然見到克君和亞凡正站在幾十公尺外的山坡下,兩人比手畫腳地似乎在爭吵,由于隔了段距離,倒听不見半點聲音。
溫婉迷惑了……克君在認識她的同時,當然也認識了亞凡,但是這麼久了,克君雖然表明在追求溫婉,兩人見面的機會其實也不多,他又怎麼可能和不甚熟識的亞凡「熟」到可以吵架的程度?
在俊逸扶持下,兩人緩步走下山坡時,溫婉茫然地忍不住向俊逸輕說︰
「我現在才有感覺︰在嚴家,我不知道的事情似乎還很多……」
嚴家剛舉行喪禮不過十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照說此刻溫婉根本沒有心情外出旅游,但是正如俊逸所提議的,在這非常時期舉辦一次員工郊游,可以讓那些認為「嚴老過世後,宵通企業便已瀕臨倒閉」的流言不攻自破,溫婉也只好在公務繁忙和調查謀殺案兩頭奔勞之余,強打起精神籌劃郊游活動。
臨出發的這天早晨,溫婉覺得禮貌上該去向二嬸和堂姐打聲招呼,出門前特地到隔壁房間去。
「亞凡姐,亞凡姐!你起床了嗎?」
此時正值暑假期間,雖然已經八點鐘了,但是溫婉擔心會吵到堂姐;叫了幾聲之後沒人應門,她正想踱開去,亞凡的房內卻傳來菲菲的咪叫聲,並且好像打翻什麼東西似的,于是溫婉便開門進去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