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咳……咳……有勞……孫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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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朱河鎮,要往韶安藥鋪求診時,馮君衡意外發現婉約繡坊和韶安藥鋪竟是比鄰而居,只是轉角之隔而已。
為什麼會特別留意到婉約繡坊?原因為何,馮君衡自個兒也說不上來。該是繡坊的名字和心中對夏季的牽念,讓他對這間繡坊多起了些興趣吧!
刺繡本就是婉約細膩之事,繡坊以「婉約」為名,真真相得益彰。
不知繡坊的主人是何方高人?改日有空,或可上來走訪一趟,拜會繡坊主人。
進了韶安藥鋪,領路的僮子問明求診原由後,便帶馮君衡往內走,孫老板陪著尾隨而去。
三人進入一間漾著濃濃藥香的屋里,馮君衡依照指示坐下,發現對面坐的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听僮子喚人,才知眼前這名女子就是鎮上百姓所說的女大夫。
「來,手伸出來,我幫你把把脈。」
「有勞大夫了。」馮君衡依言伸出手,讓方采衣為其把脈。
半晌,把脈結束,方采衣說出診斷︰「只是染了風寒,雖然拖延了些時日,不過無妨,一會兒我開了藥方,照方子所載,按時煎藥服用,十日內定可痊愈。這位公子,待會兒我幫你針上幾針,化去你胸口所積郁氣,有助病情康復。」
「多謝大夫。」
「請問大夫,這灸針需要多少時間?」
孫老板問道。
「下三針,約需一個時辰左右。」
「嗯,君衡,那你先留在這兒安心休息治療,我先回府處理事情。
一個時辰之後,我會差人過來接你回去。」「也好,孫大哥,有事你先去忙吧,我沒關系的。」
孫老板微笑同馮君衡及方采衣打完招呼後,先行離去。
診斷已定,一會兒馮君衡人躺在診室的床榻上,方采衣利落下針,一旁同時燃著檀香,溫潤檀香和著藥香,嗅著嗅著,心神在不知不覺間安定下來。
「馮公子,你安心歇息吧!一個時辰後,我再過來幫你取針。」
「多謝。」
看著方采衣離去的身影,馮君街心頭納悶得緊。方才問診和針灸時,這位女大夫不時在打量他,她看他的感覺,好像是在認什麼人似的。但他們彼此素昧平生,從未謀面,女大夫會拿看熱人的跟光看他,實在奇怪。
盡避心里有疑惑,但整個人放松之後,意識逐漸渾沌,不一會兒,馮君衡便沉沉睡去,心中乍生的疑問也隨之拋諸九霄雲外了。
走到廊外,方采衣回頭望望屋內,笑容頗耐人尋味。真真是讓人想不到呀!
初見時,她就覺得他面熟,好像曾在哪兒見過,後來一听他的姓名跟身家,心頭一震,居然這麼湊巧,老天爺竟也安排他到朱河鎮來……
「她」若知道,不曉得會有什麼反應?
***
一個時辰後,針灸結束,孫家要來接馮君衡的人還未到,馮君衡和方采衣打過招呼,得到她的首肯,便往藥鋪後園方向走去,一人悠閑地隨處走逛。
午後清風吹拂,輕送幾許涼意,呼息間傳來陣陣藥草香,令人心曠神怡。針灸過後,胸口積郁之氣已散,整個人更覺舒暢,思緒清明,馮君衡邊走邊思索著未來該如何盤算,沉思間,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遠遠而來,馮君衡自然而然抬頭看。
誰知,這一看竟讓迎面相遇的兩人錯愕在當場!
夏季?他沒看錯吧!紫衣、紫金步搖,熟悉的容貌身段,她是夏季!馮君衡狠狠捏了自己一把,腿部吃痛,確定不是自己在做夢,他才信了眼前所見。
此時此刻,他整個人的錯愕震驚,比起雷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另一人的驚訝也不亞于馮君衡。
蕭婉若真的傻住了!老天啊!馮君衡……?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她只是跟平常一樣,拿著近日新繪的刺繡圖稿要來給方采衣看看,順道聚聚閑聊,怎麼就會遇上他……
這個她認為終其一生都不會再相見的人?
她是在做夢吧!但掌心因為緊張而沁出了汗,身子也微微顫抖著,心頭急劇加速的怦然跳動,都明明白白告訴她,她不是在夢中,她真的又遇見他了。
只是……誰也想不到會是在如此突然的情況之下!
看他整個人瞧她瞧得出神,還反應不過來,她心思轉得快,早早收整了情緒,將慌張愕然全往肚里藏,盡量讓自己看來跟平常沒兩樣。
暗暗調整氣息,確定自己已經偽裝好了,蕭婉若手抱著圖稿,蓮步輕移,狀若無事,當著馮君衡的面大大方方走過去。
但經過他身邊,走不過兩步,手就讓一股堅定的力量拉住。
「夏季。」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想說,但他卻只喊得出她的名字。
「這位公子,您認錯人了吧?」
這位公子?馮君衡聞言,臉色頓時刷白,蕭婉若冷淡的稱呼和眼神,猶如一把利劍,狠狠穿過他的心口。胸口一緊,疼得他幾要站不住腳。
原來被人忽略漠視的感覺這麼痛,莫怪當初夏季會毅然決然,毫不眷戀地離開馮家。現在他才知道,過去不懂得將心比心的他,有多麼惡劣!
「認錯人?不可能,你是夏季。」
「夏季?這位公子,不勞您提醒,看天氣,我也知道現在是夏季。
還有……」
蕭婉若瞪了抓住她手臂的大掌一眼︰「你我素昧平生,請公子自重!」
「啊,對不住,是我唐突了。」馮君衡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趕忙放手。
看他一臉深受打擊,無法接受事實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蕭婉若此刻的心情何止用痛快二字可以形容。但盡避得意,心頭的喜悅,她依舊不形于色。
她不知道如今的他對夏季有什麼看法,也不了解老天爺為何要安排他倆在這種不意的狀況下再踫面?無論如何,對她而言,重逢都不具任何意義,她是她、他是他,從他給了休書、她踏出馮家的那一刻起,彼此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夏季,我不可能認錯,你的長相聲音和夏季一模一樣,還有你這一身的紫衣和紫金步搖,正是夏季最愛的裝扮。你就是我的結發妻子夏季,絕對不會錯!」馮君衡說得很篤定。
听完他的話,蕭婉若略感訝異,他竟然還知道夏季最愛的裝扮就是紫衣,再加上紫金步搖?沒想到分別一年不見,他對夏季的認知倒是有些「長進」了,這點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了解又如何?既成事實,覆水難收啊!
「敢情公于是來尋妻的?我和尊夫人生得一模一樣啊?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如此令人訝異的巧合。您對尊夫人的‘深情’,小女子感佩。
不過,很抱歉,我不得不潑公子您冷水,我不是夏季,您真的認錯人了!」
「不可能!你不是夏季,那你是誰?」
「我姓蕭,是鎮上迎風瀟灑船運行的大小姐。我知道迎風瀟灑現在的名氣漸漸大了,就算公子沾親帶故想認識我,也不必用這麼拙劣的手段。」
蕭婉若大方說出身家,她不怕他認出她。當初她離開馮家時,走得干淨利落,就算他說破嘴,就算他一口咬定她是夏季,只要她抵死不承認,他也莫可奈何!
她看他的眼神冷淡宛如陌生人,教他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這……」馮君衡啞口無言,心中無比祖喪,不知該如何以對。
眼前這位蕭姑娘的容貌、嗓音和裝扮,無一不神似夏季,要說她不是夏季,打死他也不信!
「看公子的表情,好像不怎麼能接受事實的樣子?」她冷冷再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