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夫,為什麼突然說要走?莊主的病況才剛穩定啊!」
「天衡染的毒已被我控制下來,接下來只要依照我的處方,循序漸進,該喝的就喝、該做的就做,康復之時,指日可待。」
「可是……」話喚在喉頭,再也說不出口了。不意蕭敬天夫婦會提前離開,往後江天衡的安好全靠她一人,又想到自個兒心底藏的事,教杜曇英頓時六神無主,失了主張。
「我們出來也超過半個月了,再不回家,只怕女兒都認不得我們了。家里有要事,我們得趕回去處理,所以天衡就交給你,請你妥為照顧了。」
「……嗯。」杜曇英無奈悶聲點頭應允。照料江天衡,她自是千百個願意,可問題是她那顆管不住的心呵……
兩人再這麼貼近相處下去,她不知她和他之間往後會變成個什麼樣?她不敢說的事就算極力想瞞,又能瞞多久?最多就是瞞到莊主眼傷痊愈之時……
而到那時,一切真相皆明,他對她會是怎生個看待?是原諒、是忿怒,亦或嫌惡?喜愛,她一絲一是都不敢著想;嫌惡,她萬般承受不住……她想愛他,可她夠資格嗎?
不曉得她心底究竟藏了多少事?看著她一張小臉在短短時刻表情多變,有些許的欣喜甜蜜,還有更多的憂心煩擾,方采衣只能在心底無聲祝福杜曇英,祝她早日解開心結,同時亦默默為受盡磨難的江天衡向上蒼祈求,希望眼前這位清秀的曇花解語人如她所猜,就是解除江天衡心結的系鈴人啊!
這是一個賭注,曇花能否再現,是成是敗,一切,由天!
***
蕭敬天和方采衣離去後,照料江天衡毒患的事就全落到杜曇英身上。
短短幾日,她和他之間,隱隱約約,有了無須言喻的默契洞時,更令杜曇英欣喜的是江天衡強韌的生命力。
他以驚人迅速的恢復做為對她無微不至照料的回報。
每一天,不,該說每個時辰,總會有令她驚喜的發現。
不只定時喂湯藥、泡藥浴,江天衡的飲食起居,杜曇英一手攬下。幾曾何時,照顧他、陪伴他,不再是一種責任,已變成一種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呵!
其實在昨日中午之前,本來莊主的飲食都是福大嬸包辦的。她是莊主的女乃娘,打小看著莊主長大,最明白他的喜好習慣和口味。
莊主復原的情況良好,身子、體力也逐漸好轉,已能下床緩慢走動好些時候了,只要再恢復說話能力,凌遲的毒性便可順利逼出八成。
見他一日日向正常健康的生活一步步邁近,無時無刻,她的眉眼總染著笑意。昨日上午,在廚房熬煮著藥湯,適巧看見福大嬸拿了排骨,準備熬排骨湯讓莊主補身子,杜曇英心血來潮,想起自個兒身邊存放的曬干曇花,便同福大嬸提了提,央得同意,改由她掌廚,將「福氏排骨湯」換成了她的拿手曇花料理之一的「曇花排骨湯」。
將于曇花洗淨,在水中浸泡約一刻鐘時間;同樣,小排骨洗淨,放入泡過的曇花,添些配料,加入水和少許鹽,控制火候,徐徐熬煮半個時辰左右,讓排骨炖爛,即大功告成。
湯熬好,鍋蓋掀開,溫潤的清香和著氮包蒸氣撲面而來,連廚藝甚佳的福大嬸都讓這鍋少見的曇花排骨湯給誘惑得口水直流,不禁想大快朵頤。
「唉喲喲,光聞這香味兒,我就受不了啦!」福大嬸說著說著,忍不住又深吸了口氣。
「大嬸,您贊美了!我有多煮一些,要不要先嘗一碗?」
「不了,不了,這是你特地為少爺熬的,午飯時間已到,曇英姑娘,你還是先送去衡院,讓少爺好趁熱嘗鮮。改天有空,你再教我做法就行。」
「嗯。」杜曇英頷首,熟練地將熬好的湯裝妥,帶著忐忑的腳步和心情走往衡院去。一路上,她的心情始終像檐角懸掛的鈴,風一拂就搖擺不定,有些惶然……不曉得這鍋湯合不合莊主的口味呢?
結果,她的擔心是多余的。
當她看著莊主喝湯喝得專注,直至碗底朝天,一臉心滿意足、意猶未盡的樣子,她也跟著感染了那份滿足愉悅的心情,整顆心漲得暖暖的,仿佛是得到了稀世珍寶一般開心又感動。
當晚,她又動手嘗試做了其它和曇花相關的料理,而他再度以開懷的表情和朝天的空碗,告知杜曇英他對她拿手曇花料理的滿意和喜愛。
他一個滿足的笑容,就足以讓她開心好久!她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只要能讓他常保開懷。
棒日起,福大嬸一臉笑咪咪,放心將寶貝少爺的飲食起居全交給杜曇英打理負責。
這天早上,如常先喝完曇花水後,杜曇英收拾著,原本安安靜靜的屋內不意竟听見了聲響,她有些納悶地回頭,沒想居然又是個驚喜。
「曇……」江天衡張嘴用力發著聲音。
莊主他會說話了!這表示毒性至少已解八成,離痊愈之日不遠了!
「曇花水?還是曇花粥?莊主想吃什麼,我都去幫你弄來。」杜曇英柔聲問著,眉眼俱是笑意。
這些天長時間的相處,他對曇花的痴,可真教她開了眼界!
他不但愛曇花、迷曇花,更愛吃曇花,她隨手以曇花為素材所做的料理,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曇……英……」拼命使力,喉頭一松,在心頭練習默念不下百次的名字終于月兌口而出。
「曇英?莊主,你……你叫我的名字?」杜曇英被嚇住了,整個人連退好幾步。
瞧來這驚嚇受得可不小!
「嗯,曇英。」
再喚一聲,他輕頷首,嘴角跟著上揚。
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喚她的日名,他喚她名字時的嗓音醇厚,清晰又溫柔,猶如春風意暖了她的心。一句「曇英」像山谷的回音在她腦海里停駐,不斷回響,讓她羞怯不已,難以自主地紅了雙頰。」
「該吃早飯了,你不點菜,亂喚我名字做什麼?」她故意取笑回話,以掩心頭怦然。
照顧他,不只是心甘情願,她是抱著疼借和喜愛的心情來陪伴他的。
「曇英,煮……你,我……都歡喜吃。」好不容易恢復了說話能力,可大腦跟嘴巴似乎不太對盤,腦袋想的句子,月兌口而出便自個兒月兌了序。
嘴巴不爭氣,弄擰了他的本意,江天衡心急,可愈急愈是糟糕,他想解釋,無奈喉嚨卻又不听使喚了。
去!吃多了曇花,連好不容易才復原的嗓音都似曇花一現,一會兒功夫就沒了蹤跡。
煮她?歡喜吃?雖然知道是口誤,可她的雙頰還是難以自主地染上了霞紅,心頭再次慶幸現在的莊主是失明的。
「莊主,別急,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等等,稍作歇息,我去廚房準備,晚點就過來。」她紅著臉,柔聲對他言,說完,腳步匆匆便往廚房去。
听杜曇英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在她離去後,江天衡的俊臉亦不由自主地微熱。都怪他的嘴快,害曇英姑娘尷尬走了,該打!
***
時光匆匆,又過十來日。
每天傍晚,都由杜曇英口述,福總管執筆,把江天衡當日的狀況一一詳細載明,然後由信鴿將最新的消息送往來河鎮。隔日上午,便可收到方采衣的回復。隔空往來,一方細心。一方用心,江天衡的病況恢復穩當,盡在掌握中。
經過這些天,江天衡不但已能夠自然順暢說話,身子也能夠活動自如了,依方采衣的診斷,毒已解八成五以上,只余眼傷未愈。照目前穩定的情況推算,至多再一個月,余毒便能盡消,江天衡將可恢復健康,重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