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些借條。」
她把手擱在他手臂上︰「那些借條在你手中,所以您必須接受債務已償還的事實。」
她的監護人把城堡舉起往里瞧,立刻看到那幾張折起來的紙。
「等你嫁給我兒子,債才算還清。」他說道。
他不曉得他的話對她的刺激有多大。此刻他全副心思都集中在城堡上,因而沒看到她臉上的表情。
她轉身離開客廳,在廊上和文玉芬擦身而過,但她什麼也沒說,惟恐她的聲音會泄漏自己的心情。
文玉芬連忙走入客廳,安琪已上了樓︰「則明,你對那孩子說了些什麼?」她問道。
他示意她坐在他身邊︰「安琪沒事,文玉芬,她只是有點想念父母罷了。讓她自己靜一會兒吧。你瞧這個。」他又把注意力轉回藏在那件寶貝里的借據。
安琪暫時被大伙兒遺忘了。她很慶幸沒有人跟上樓來。她走進她則明伯父的書房,關上門開始淚如雨下,她至少哭了二十幾分鐘,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到了極點。她知道自己很孩子氣也太可笑,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反正沒人會知道。
哭夠了之後,她仍沒有覺得好過多少,她的神經仍然繃得死緊。
一小時後何先生來訪,她簽署了他準備的文件,然後听他滔滔不絕地解釋如何把她的財產準備好,因為再過三個月她就得親自處理自己的財產了。
安琪根本沒心思處理財務問題。當晚她很早就寢,並祈禱能有勇氣渡過未來三天。
然而時間還是依舊過去了。這三天里,文玉芬為準備婚禮而忙得不可開交。她瞞著丈夫和家人邀請一些密友──事實上是三十八個──來參加這項盛會;而婚禮舉行之前還有許多準備功夫得做,她幾乎忙不過來了。要訂購新鮮的花朵來布置屋內的桌子和廳外的花園;準備一席豐盛、正式的餐點;還必須請脾氣古怪卻深具創造力的羅蜜縫制一襲婚紗。因為婚禮必須保密,所以這位服裝設計師和她的三位助手,已駐進三樓的一個大房間,日夜不停地趕工,為莫夫人堅持的那襲完美的婚紗努力。
安琪不是試穿衣服,就是照文玉芬的吩咐辦事,或者寫宴會通知;名單上的名字超過兩百個,文玉芬堅持一旦莫克與安琪成婚,就立即得舉行盛大的宴會詔告天下。
只會有家人和牧師出席觀禮的情況,她不明白為何還必須如此大費周章。她問文玉芬理由,得到的答案是只有如此才能回報安琪父親對莫家的恩惠。
舉行婚禮的日子終于來臨,合作的好天氣令文玉芬欣喜不已,他們可以用上花園了。陽光明亮耀眼,春天里這樣暖和的氣溫也是少見的,她吩咐僕人把落地窗兩側都打開來,並把石階地面清掃干淨。
而莫先生也為了安全方面的考量商請警察局長調派了兩位高手︰戰軍和鐵錚。
典禮訂在下午四點舉行。中午時分訂的花就送來了,僕從來來往往,似乎永無止盡,安琪待在餐廳里不想擋大家的路。她的玉芬伯母真是巨細無遺,她看著僕人把兩大瓶花捧上樓時這麼想。也許伯母認為書房也得裝飾一下,說不定她丈夫會想在那里接待警察局長呢。
安琪正在想她似乎也該為婚禮出點力,畢竟這是她的婚禮。但這時,莫克的妹妹們卻剛好抵達。最小的妹妹莫莉對她雙親來說是個驚喜,因為當時他們生完三個女兒幾乎已有四年,而且也認為文玉芬已經過懷孕的年齡。最小的當然被父親疼愛有加,她的兩位大哥也不例外,但她的姐姐們──莫艾十四歲、莫珍十五歲、莫琳則剛滿二十歲,她們對她的教導則使她完全沒被寵壞。
安琪喜歡莫克所有的妹妹,但莫琳是她最喜歡的。然而她小心地不讓其他幾個看出來,以免傷害了她們的感情。
莫琳真是討人喜歡。她的個性和安琪完全相反,而或許那就是她那麼喜歡她的原因。她承認她羨慕莫克的妹妹。莫琳是那麼地直言無諱,不必用猜測就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會講出每個想法。她也非常戲劇化,常跟她的密友米雪一起調皮搗蛋。莫琳從不自我克制,安琪懷疑她是否了解尊嚴和禮儀為何物,她是安琪見過天真任性的人。
莫克的妹妹們都不清楚召她們來北部的原因。當她們的母親對她們說明婚禮的事時,莫琳首先興奮地尖叫一聲撲向安琪懷里緊緊摟住她。
「米雪知道後會為你搶走了她的夢中情人而殺了你。」她快活地告訴安琪,「她想做莫克的妻子,已經計劃好多年了。」
文玉芬搖搖頭︰「莫克從未見過你的朋友,她怎麼會認為他會娶她呢?她跟你同年,莫琳,莫克配她太老了,他幾乎比她大一倍。」
莫艾和莫珍也沖向前去擁抱安琪。三妹妹緊緊地黏著她。安琪只得勉力保持平衡,她們全都同時開口說話,真是天下大亂,這使得安琪暈頭轉向的。
莫莉搶不到位子落在後頭,她便跺跺腳想引起注意。當那也起不了作用,她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大家立刻轉身看看出什麼事,莫莉則利用機會跳向安琪身上。
僕人們听到尖叫聲跑了過來。文玉芬為她女兒的行為致歉,並叫莫莉安靜下來,然後交代僕人把備用的酒杯搬出來。
安琪見時間逐漸緊迫。她剛要上樓時,羅蜜和她的助手也下樓來找她,設計師跟她說結婚禮服已掛在安琪的衣櫥前,而且無疑是她所做過最精美的。安琪完全同意,她贊美設計師好一會兒,然後花更久的時間答應會小心穿上那件精致衣裳。
文玉芬在羅蜜及助手走時沖入內廳︰「老天爺,安琪,已經三點了,你還沒開始準備。你洗過澡了沒?」
「洗過了,文玉芬伯母。」
「女孩們快準備好了。」文玉芬跟她說,她拉起安琪的手開始上樓,「美容師一編完莫莉的辮子就會過來幫你,安琪,你會緊張嗎?我曉得你一定很興奮,不過不要擔心,一切都已就緒,這將是一個美麗的婚禮,現在動作要快些,不然你就要錯過了。」
莫夫人為自己的幽默笑了起來。她在自己房門口停下來關愛地捏捏安琪的手,然後開門走進去,安琪听見莫莉求美容師讓她的頭發披下來,然後文玉芬命令她安靜地坐好。
安琪的臥房在長廊的盡頭。她開門進去,此刻她除了月兌下衣服外,什麼也沒注意。鈕扣在前面,她還沒關上門就先解開了,她想再洗一次澡,正想進浴室時,房門打了開來,安琪以為是來幫忙的女僕,正想轉身,卻突然被人從後面抓住,一雙手蒙住她的嘴不讓她尖叫出來。
她听見門落鎖的聲音,立刻明白歹徒至少有兩個。她竭力保持鎮定,強迫自己不要掙扎,雖然她驚恐萬分,但她絕不容許恐懼妨礙她的思考。在擺月兌這些恐怖分子之前,她絕不能讓歇斯底里的情緒壞了事。
她告訴自己要有耐性,靜候逃月兌的時機,不論有多想尖叫,她都得控制好,否則莫克的妹妹們一定馬上跑過來。老天,她不希望她們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安琪強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在離開屋子前,她會跟歹徒合作的,那樣對莫克和他的家人比較安全。然後她會奮力抵抗,高聲尖叫,甚至用嘴咬,好讓他們後悔膽敢綁架她。
一陣敲門聲響起,他的手才從她嘴上移開,另一個人打開門閂。安琪把那人的臉仔細端詳一番,他是個黑發,濃眉、滿臉痘痘的家伙,臉上邪惡的表情使她害怕發抖。他的神態說明了他是標準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