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皓不捅破那層紙,她會一直這樣愛著,時間不是問題,結果也不是問題。沒有誰會注意的,因為她只是悄悄愛著她的所愛。然而,沒人有會想得到,包括她自己,居然能夠榮登主角。
可惜李皓結婚前兩晚,曾和設計部幾個男人喝過酒,猛灌幾杯後,他不經意說了一句「我娶的女人不是我愛的女人」。
這話當場把所有男人嚇了一跳!立即聯想起李皓和劉然的關系,還有不少人說其初戀女友就是劉曉楠的傳言。但男人口角最是密實,所以除了在場數人,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將來也未必會再有人知道。
「誰又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原非嘆了一口氣,直看著燕子坐的的士拐向前邊彎兒,才轉身慢慢朝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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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來到仁德」醫院大門。
燕子顫著手付了車資,司機找回幾個硬幣給燕子,她一哆嗦,幾個硬幣立時跳下車廂,順著半開的車門骨碌碌向路邊的低窪處沖去!
連它也在欺負自己呢。燕子眼眶一紅,重重深吸了一口氣,強按緊張的心情,依照前方的指示牌,一步一步朝住院部那幾幢大樓走去。
走廊左側的橫路突然傳來推動擔架床走動的聲音,燕子連忙避過,卻睨見上面躺著一個滿身鮮血的年輕女人,床邊伴著數個臉色凝重的醫生護士。
燕子白著臉呆站原處,心中想萬一曉楠救不回來,叫她這生怎麼原諒自己?若劉家因此憎恨她,李皓該要如何處置?心髒因暗示再度劇跳!頭部有點昏厥,燕子咬牙繼續走到住院部服務總台,顫著聲詢間護士,輕易查得了「劉曉楠」的名字。
電梯里只有她。看著梯門關上,急跳良久的心髒突然又自行平靜下來了。曉楠的事,她的確有錯,然而.如果當時他們兩人不摟抱在一起,數落就不會沖口而出。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是連三歲小孩都知曉的道理。李皓是個明白人,他應該明白。她覺得是這樣。
不過,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寧可被心事活活憋死也不會說劉曉楠半句不是,絕對不會說,就像當年的外婆和母親,只為明白口角爭辯不是一種能夠保護自己的武器,所以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干脆選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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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里飄浮著醫院才會有的消毒水氣味。
兩個家屬模樣的婦女坐在602房門前的凳子上聊天,頭部跟著燕子的前行移動了一陣子。一個後勤護士雙手提著兩只熱水瓶從603室出來,迎頭從她身邊走過。
走廊的牆上重復又重復地貼著「珍惜生命,從現在做起」的藍底白字海報。末端的窗打開著,陽光從外面射進,白色的地磚折射著刺眼的光。偶爾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屬于病房里的聲音—拖鞋走路的腳步聲、咳嗽聲、嗟嘆聲、申吟聲……
終于站在606室的門口了!燕子深吸一口氣,視線透過門上嵌套著的玻璃,看見里面有兩張病房,其中一張睡著曉楠—是曉楠吧,這個可憐的女孩啊。
病床邊黑壓壓站了一大群人,她完全看不清楚那些是什麼人,只是努力尋覓李皓的面孔,然後她看見他正站在病床邊俯前身子替躺在床上的曉楠拭擦著些什麼,從後面的角度看去,像在親吻著曉楠︰燕子心中一痛—她婚後曾在網上看過一篇文章,說男人可以和不愛的女人,卻只會吻他愛的女人的嘴。從那時起,她就瘋狂地渴望李皓會不時親吻她的嘴。
試過數天,也就是她穿著美麗的吊帶裙和他到超市購物的那段日子,他的目光不時流連在自己身上在床上親熱時,他曾深吻過她—是情不自禁的法式深吻。那一夜,她輕咬嘴唇徹夜回味,以為李皓愛上自己。可惜這份短暫的熱情卻被疑惑淡化,繼而消失在曉楠的意外之中。
她淒然一笑,雙手推開大門。
病房內的人不約而同齊望著她。然後,數束先是愕然,然後轉化成尖利和厭惡的視線直射而來!
燕子硬撐著不去觸及,轉頭望向躺在床上形如死寂的曉楠,眼楮霎時通紅,然後再把視線移向李皓,他臉色蒼白,胡碴滿臉,視線瞄了她一下後,恍然如無處著足,好半天才定在離她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
「你還來干什麼!」坐在另一張病房邊的李夢早已站起身子率先發難!其余視線更如利刃般砍落她身上。燕子覺得如果一會她走出馬路被車撞死,摔一跤摔死,或被樓上的花盤砸死了鐵定大快人心,有可能值得她們開香檳酒慶祝。
「我听說曉…」
「貓哭老鼠假慈悲!我捅你一刀再說對不起行不行?」婆婆眼楮望也沒望她一下,噘著嘴角冷哼,「就算皓兒和曉楠親親密密又怎麼了?有他們多年感情作根基,你管得著嗎?你能夠管嗎?
坐在旁邊的瘦削的劉母捂住嘴巴低泣起來,身邊的曉榆立即輕輕撫拍母親後背,卻不忘狠狠瞪了她一眼。
「這就是妒婦的樣版了!」李夢再度尖冷著聲音說,「走吧!現下曉楠生死未卜,你不配站在這里!
婆婆總是極容易被李夢的話影響情緒,當下吸了吸鼻子,回身拉住劉母的手嗚咽地說︰「—親家啊親家,李家出了這種沒心肝的媳婦真是前世作孽啊!
我、我真對你劉家不起啊!早知如此,當日定下皓兒和曉楠的親事就好了,絕不會有這種羞家的事情發生了!
「可不是!」李夢生就一把刁嘴,這種時機當然不會放過,更把語氣拿捏得絕情無比,「人家以前就是一件雨衣兩人披,一杯雪糕兩人吃的關系!要不是曉楠定不下性子,你今天能神氣地指著曉楠指天劃地,害她成了這個樣兒嗎?」一,一直緊抿著嘴巴的李皓猛地喝住︰「夠了,別說了!我已經講過多少次這是意外!」
「意什麼外?若她不是偷听你的電話再跟蹤你外出曉楠就不會出事!」李夢有點怯懼寡言冷靜的弟弟,卻仗著母親意氣,也欺負燕子溫順,竟是站起身伸著脖子反駁李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陣子連家也不太願回去,每周日五點半來吃飯,吃完後拍拍就走人!你是漸漸被這妒婦迷魂了!」
「撞傷曉楠的是小貨車的司機,不是她!」李皓臉色鐵青地瞪著李夢。
「但……但她是肇事者!」李夢有點怕了,狠瞪了燕子一下,縮身坐回母親旁邊。
李皓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燕子,「你先回去吧,別在這兒愣站了。」
「你給我閉嘴!」婆婆喝住兒子,「你還記得劉家對你的恩義嗎?沒有當日的他有今日的你嗎?現在曉楠有事,你既心疼她又不肯斥責這個女人,還是不是個男子漢!」話畢,她眼楮慢慢溜放在燕子身上。
罷才李夢一席話竟是提醒了她!這兩三個月間,李皓每次回家都不太想喝她特意泡好的紋股藍茶;飯桌上擺著他往日愛吃的甜醬栗子雞也沒吞下多少;若她硬是要挑燕子的骨刺,他就垂著眼簾半聲不哼等她說完,然後一臉無事地離去!
單純的女人妒嫉心理霎時直涌心頭,李母眯起三角眼徐徐說︰「夢夢說得沒錯!你是曉楠意外的肇事者!從今天起我不會再承認你這個媳婦!」
此話尖如利器,刺得燕子搖搖欲墜,幾乎站不住腳!昨天她被驗出懷了李家的骨肉,今天卻成為劉李兩家的仇人?這一切一切,不是老天在開玩笑吧?抑或這本來就是一場致命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