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見過……」嚴若看著面前好奇的小臉,微微一笑,」在馬里亞群島附近,我見過很大的章魚,眼楮像閃閃的磷光,腳很長,腳中間長著魔鬼般的尖嘴,眼楮陰森森的,听說它能殺死龐大的鯊魚。有一次夜里,我的船的甲板上就爬來了一條這樣的大家伙,其實是釣著魚的活魚鉤把它的上來的。幸好當晚有月亮,我們三個男人拿出大刀砍斷了它一只腳,那家伙立即逃了,那只腳還留在甲板上,當了我們的夜宵。」
「啊,那章魚很大嗎?在魚市上見的都是很小的啊。」
「我們那次見的那只大概1.2米左右,有記錄的大章魚腕足完全張開最大約10米,此種情況下,最好不要觸怒它,如果運氣好,它會主動放棄,沉回深海里。」
衛薇滿臉驚栗,眼楮眨也不眨,「啊……在電影里看到有大章魚吃人呢,它的腳有好多吸盤,會像蛇身一樣纏著人不放的!」
「它是最恐怖的深海動物之一,遠洋的人更要特別注意,甚至比鯊魚更要注意。當然,如果是大油輪就不用太擔心,因為船身高,它爬也爬不上船的。」
「那,那我們的帆船會不會爬上大章魚啊?」
他嘴邊笑意加深,「這種家伙雖然可怕,但通常在深海活動,放心吧。」
「這船算不算高啊……」衛薇眼楮開始不安分地四處溜著。
嚴若忍不住炳哈笑了起來,「我們有武器,即使遇到凶狠的動物也不必太過害怕。」
「嗯,你別笑嘛!我從沒見過當然會擔心。」衛薇白了他一眼,半晌又問︰「除了這個,你還遇到過更驚險的事嗎?」
「既然以海為家,風風浪浪的情形當然面對過,如果情形不算太壞,一般船員都能應付,若踫上天氣異常惡劣,這就不是人為能控制的了。有一次我途經合恩角,一個大浪過來,船拋得老高,我被撞昏在駕駛室,好半天才醒過來。有一次經過好望角,遇上了十分湍急的水流,船翻了,後來靠一個路過的油輪將我和阿展解救。」
「阿展?」
「我的助手。」
「好險哦……」衛薇眨著大眼楮,「那種情形之下,你,你曾經面對過……死亡嗎?」
「當然,沒有人不怕死的。在海上要生存,只要有簡陋的釣魚工具,不必怕缺食缺水。最可怕的是突然遭遇強勁的大風天氣。」嚴若的眼神突然嚴峻起來,語氣顯得有點冷硬,「那些時候,天空陰沉不定,烏雲漫卷,風力會越來越大,五六十節的暴風一個接一個不停地狂吹,沒有任何的退路。風最大時,必須冒險降下所有的帆,但船仍被風吹得在巨大的波峰浪谷間顛簸飛馳。風力再嚴重些,就不能控制船了。如果此時再遇上島嶼暗礁,風浪會直把你推向暗礁,這種情況之下,下場只有一個,沉船。如果好運氣沒有暗礁的話,那就必須忍受,縮在船艙里,被風浪顛簸得全身麻痹,感受全身濕透多時的難受,還有精神的困乏和寂寞,還有那大浪拍擊船身產生的地震般的震動。耳邊響著各種各樣的怪聲,會令人有靈魂出竅的感覺,時間長了,如果意志薄弱,還會出現奇異的幻覺,死亡的影子在腦海里不停地晃動。」
衛薇听得眼楮睜得圓圓的,此時一個浪過來,船有點搖晃。她有些怕了,小手連忙攀住嚴若粗壯的手臂,顫顫巍巍地說︰「出,出海不是都有特定航線嗎?而且現在設備這麼先進……」
「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未知數。」嚴若瞄著衛薇發白的小臉,再瞄了瞄緊捏著自己的小手,輕聲說,「我們無法預知命運,厄運來了,如果無法逃避,只能盡一切能力去面對它,這便是考驗我們對待生死的態度的時候了。」
「嗯……」小腦袋歪了歪,「比如說,堅強不屈、意志堅定、勇往直前?如果保持這樣的態度,通常就不用死了嗎?」
「錯!」
「呃?怎麼會錯呢,小學至大學,老師都是這麼教人的。」
「有時當一當縮頭烏龜,會救你一命的……」望著面前澄澈見底的眸子,嚴若心中再度一動,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地微笑,「現在當听听故事好了,真要遇到大風浪,可不是玩的。」
「那就勇敢面對嘛!」
「勇敢面對?」嚴若歪著脖子看她.「看來我很有必要請教衛小姐了,所謂的‘勇敢面對’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那是一種自我態度和意志力的體現,能三言兩語表述清楚嗎?」
嚴若哈哈笑了——這女孩子的聊天方式可真是直白得很,老實說,自從三年前女友離開後,他很久沒和女孩子聊過這麼久了。
「喂,別看不起女人。」
「我沒看不起女人。」
「但你的眼楮泄露出你有這樣的想法,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罷停住笑聲的嚴若再度牽嘴,「那,我該做什麼樣的表情,才可以令你覺得我十分謙虛認真?」
衛薇斜著眼楮睨他,「這個很容易的啦,只要你別老是這樣,」她像扮鬼臉一樣,故意牽起嘴角,「你這樣笑得很怪的喲,看得別人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是說她自己吧。
「咳,好像沒有人這樣反映過,事實上,誰會這麼留意我呢,除非……」
他那皺眉兼牽嘴的沉思狀嚇了衛薇一跳,連忙趕著解釋︰「對啊對啊,其實,其實誰會這麼無聊呢,呵呵,呵呵呵……」再配以干笑兩聲。
嚴若微微一笑,「衛風真幸福,有你這樣可愛的妹妹。」
「是啊,同學都這麼說我,說和我一起很容易被我的快樂傳染呢。」小妮子听得人家贊她,眼楮眯成月牙兒般瞅著嚴若,「你呢,你有沒有妹妹?」
嚴若緩緩地看向漸漸墜落的夕陽,沒有說話。
衛薇等了好一陣子,見他表情又回復木然,似乎不想說話。衛薇也沒有追問。半晌,卻听得他淡淡地說︰「我父母死了,我沒有兄弟姐妹。」
衛薇一愣,睜大眼楮望著他,心中,似乎是因為他述說這些時的刻意淡然,也似乎是因為他一直以來的孤單掠過奇異的哀傷,于是心里就這樣留下淺淺的痛。
此時的晚霞像一幅透明柔軟的錦緞,為這一刻的世界鍍上最美麗的顏色。
兩人靜靜地立在夕陽之中,就這樣站著。然後突然對望一眼,恍然間,一股相知的感覺慢慢地滋生出來,如同此刻的斜暉,輕淺而溫暖。半晌,霞光漸漸暗淡,衛薇跳起身子,對嚴若俏皮地一笑,「我要煮飯。」然後彎身爬下船艙去了。
嚴若微微一笑,再度望向逐漸沉沒的火球。半晌,世界慢慢回復至黑暗混沌的模樣。
海上的一天,簡單如斯,而他今天的心情,卻是有點異樣的快樂,淺淺的……
第四章
帆船在海面航行了四天,眾人逐漸適應了海上生活。衛薇天真率直的性格令船上的男人都喜歡她、遷就她,倒是那蘇雷,老要當可愛女孩的頂心柱,還當得不亦樂乎。
像今天午餐時,衛薇指著五個飯盒,氣鼓鼓地瞪著蘇雷,「喂,你不是常說做人沒意思嗎?干嗎還吃這麼多魚,看,明明一人一塊的,你就會挑最大最女敕的那塊吞下肚子!」
「人是自私的,我只是借此機會再一次告訴你。」蘇雷聳聳肩,面無愧色地用筷子挑起魚皮,放進嘴里。」
「你才最自私,明明說好正在值班的就應該吃最好的那一盒飯的,你維護一下工作人員的利益好不好!」小妮子理直氣壯,為了正義與饞貓斗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