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戚鳴的手仍然握住金屬門把,他低頭看著同樣拉住他皮箱的小手,一樣的動作,昨晚她也是這樣固執的拉住他,他們只見面十幾個小時而已,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她對他也一無所知,為什麼這畫面卻仿佛生離死別一般?
回頭望著她淚汪汪的眼中明顯的哀求,呂戚鳴輕輕釋出一個笑容,握住門把的動作松開了。
「你總是這麼愛哭嗎?」
伸手拭去自她眼角再次滑落的淚滴,他輕輕皺眉。以前听說女人是水做的,但這麼愛流眼淚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涼子——從來不哭的。
看他皺了眉,黃靜雅生怕他就這樣走了,于是一手抓著他的箱子不放,一手胡亂的擦著眼楮,她不愛哭的,從來不愛哭,可是,仿佛他就是她的淚鍵,只要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勾出她的眼淚無限。
她努力吸吸鼻子。「只要你不走我就不哭!否則,你很快就會看到一個現代孟姜女!」
是撒嬌,也是威脅,好像那個箱子就是他一樣,她用力的拉過小箱子,緊緊抱在胸前。
呂戚鳴忍不住莞爾,看起來她似乎要比他大一些,可是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的所有舉動都比他更像個孩子,霸道不講理、愛哭、驚惶失措,甚至現在緊緊抱牢箱子的動作,都讓他忍不住順著她的意,否則,他還真怕她會哭倒自己家。
「你為什麼總是先抓住它?」
松開抓住箱子的手,看她抱得更緊,他問。
「這是你唯一的行李不是嗎?」她紅著鼻子說。
沒有說是也沒有否認,繞過小白兔一樣鼻眼通紅的她,他逕自折回廚房。
「你不是很忙嗎?」
「嗄?」
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為什麼突然轉換了話題,他還沒有明確的告訴她是否答應留下來呢!
「還是可以放一天假?我想你該洗個澡上床睡一覺,或許再醒來的時候就可以喝我煮的海鮮濃湯了。」
拿起流理台上的青菜一包包放進冰箱,他沒有看她呆到不能再呆的表情。
「你——是說——留下來了?」
她從來不懷疑自己的智商,但是,此時此刻不听到他的明確回答,她就不敢在確定,生怕一出門或者一覺醒來,又回到孤單單一個人的空間。
「對,你贏了,我留下來。」
從冰箱門後面探出頭,他溫柔的承諾,然後又埋頭收拾東西,不看她又哭又笑,有些滑稽的表情。
從來沒見過這麼缺乏安全感的人,和他相比,她擁有的太多了。可是,看她緊緊抱著他的琴盒不放,他卻真的一步都走不了,好像他一走,她就真的會一無所有。
「謝謝!」
眼淚又流出來了,她立刻伸手抹了去,知道自己真的該上樓洗個澡,也許沉在水底,淚腺才能堵塞。
「那個——」
抱著他的箱子黃靜雅飛快的轉身上樓,卻被他喚住。她皺著眉緊張的轉身看他,一副生怕他臨時反悔的樣子。
「我是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緊張顯而易見,抱著箱子的樣子也很好笑,可呂戚鳴沒有點破,他只是微笑著問出自己原本就要問的問題。
「哦!原來——」
她倏地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靜雅,黃靜雅。」
第二章
「黃靜雅……」
客廳昏黃的燈光下,呂戚鳴看著手上的商業雜志低聲呢喃,原本以為她只是比較有錢或者是單純的富家小姐而已,可是沒想到在隨便找來打發時間的商業雜志上,卻看到了她的報導。
酒店業排名前三的皇家集團唯一繼承人,父母早在四年前便去澳大利亞安養晚年,也就是說,偌大的皇家集團全由她一個人挑起。
不由得想到初遇她的時候,她單薄的身子,以及淚流滿面的樣子,雖然當時她大呼小叫的發脾氣,但縱使她的外表再堅強,負傷的眼神以及她情不自禁流下來的眼淚都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她真的很孤單無助,需要有人陪在身邊,所以他留下來了。
「戚鳴?」
樓梯處傳來她沙啞的聲音,他轉身看過去,就見她穿著鵝黃色的可愛睡衣站在樓梯口,頭發松散的披在肩頭,揉著眼楮適應昏暗的光線,看起來比先前的裝扮至少小了五歲,他抿笑闔上手中的雜志。
「醒了?」
「嗯。」
黃靜雅點點頭,本來要上前的腳步卻因為看到他手中的雜志而頓住了,莫名的,心情沒來由地變得有些黯淡。
「餓了嗎?我把東西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沒注意到她突然不自在的神情,他放下雜志,打開大燈便轉身進廚房。
她走過去看著沙發上的商業雜志,擰了眉頭,表情有些嫌惡,正好被回身出來的呂戚鳴看到了。
「怎麼了?」她盯著雜志的表情太過凝重。
「你——都看過了?」轉頭望向他,黃靜雅的聲音有些生硬。
他大概想到她在意什麼了。「不能看嗎?」
低下頭,她無語,空氣仿佛沉寂了一般,只從廚房傳來爐火吱吱的聲音,正當呂戚鳴想開口說些什麼打破沉默的時候,就見她伸手撈起雜志扔進垃圾桶。
他皺起眉頭,不太明白她這樣做的原因。
「對我來說,這些比垃圾還不如!」
呂戚鳴正想說些不贊同的話,卻被她刻意輕快的嗓音打斷。
「好了!我餓了,你煮了什麼?」無意繼續這個話題,黃靜雅聳聳肩向瓦斯爐上的鍋子望去。
「本來準備煮海鮮濃湯的,但臨時決定改酸辣白菜湯,泡飯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退到一邊,看他端起鍋子向餐廳走去,黃靜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異樣。她是怎麼了,不僅在意他知道以前的事情,還因為他的體貼而不自在,為什麼遇到他,她就變得這麼奇怪?
「可以幫忙把第二個抽屜里的墊子拿一個過來墊在下面嗎?」
呂戚鳴拿起砂鍋,對于剛才她所有讓人費解的舉動,他決定不過問,或許那不是他能體會的過去,就如同自己也有那麼一小塊沒有愈合的傷疤一樣。
「哦!」黃靜雅手忙腳亂的打開抽屜翻出他說的墊子,又急忙跑過去將墊子端正的放在桌子上。
「謝謝。」將鍋子放好,他松一口氣。
「坐吧,我盛飯出來就可以開動了。」
黃靜雅有些不適應的落坐,怔愣的盯著桌上猶冒熱氣的砂鍋。一鍋香氣四溢的湯,昏黃的燈光,兩個人圍坐一起,這樣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不由得握緊了掌心。
「開動吧!啊,看起來不錯,就不知道吃起來怎麼樣,第一次下廚希望別砸鍋才好。」
雖然他最後一句話是小聲嘀咕,但她還是听到了,她有些驚訝的抬起頭,隔著熱氣望向他。
「這是你第一次下廚?」
「呵!對,怎麼?不敢吃了?」
呂戚鳴有些靦腆的搔搔後腦勺,看她逕自拿勺子舀湯,吹了吹就喝下去,不免有些緊張。
「很奇怪!」
「咦?真的嗎?」
他立刻拿起勺子舀一勺湯喝下,卻被燙到了,只能硬生生咽下去,那青紅交錯的表情看得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不是說湯的味道,而是說你。」
呼散了口中的炙熱,呂戚鳴不明白的看著她。
「昨天那樣的情況,你竟然願意跟我回來,而且早上還那麼包容我,說實話,我當時……是想讓你離開的。」
低頭一口一口喝湯吃飯,她的聲音平靜坦然,卻不敢看他的表情。
「那為什麼又改主意了?」
「或許是——」
停了所有動作,望著熱氣四溢的湯鍋,黃靜雅淡淡扯起一絲笑容,抬眼對上他的視線開口,「想對自己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