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方落瞧見了他的桌腳下,那把剛剛被雨萍掃下的槍。
「他怎麼辦?」嚴宇峻依然放不下方落,不親手殺了他,怎麼對得起義父!
「放心,他傷害了那麼多人,這是最適合他的死法;他會因痛楚增加而瘋狂,然後失血過多而亡。」佐展說起話來超級輕松自然,「我相信‘黑瞳’姐姐一定充分明白‘毒天使’的威力。」
雨萍微瞄了佐晨一眼,點了點頭。
方落真是養虎為患,這個佐晨比她看過的任何人都更加可怕,即使看著自己的義父這樣痛苦地哀號申吟,依然可以掛著微笑,不為所動。
再也染不上顏色的黑布,她總算明了這句話的意思。
佐晨要送大家出去,把這間方落最愛的書房留給他當墳場,嚴宇峻想要挨近雨萍說些什麼,但是她卻比什麼都冰冷的退到一邊,讓蕭昕先扶著嚴宇峻步出;此時的雨萍突然止了步。
嗯,她好像忘記把剛剛掃掉的槍拾起了,不該留給方落任何機會的,她回過身,再度走向方落。
「‘黑瞳’!」方落使盡力氣用雙手握住槍,指向雨萍,「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砰!
雨萍睜大了黑瞳,她知道這樣的距離、這樣的方向,她是再怎麼樣也難以躲掉這一顆子彈的……她……應該——
宇峻。
腦海里,在最後閃過的不是她應該如何以側翻,或是其他方式盡力躲開子彈;腦子里閃過的,竟然是一雙堅強溫柔的眼楮……是嚴宇峻的那一雙眼楮……
終于,在多年後,她了解到為何奧斯卡在臨死前,會不想著自己,而只想著宇峻了……他說他愛他呀,就是因為愛,所以可以忘了自己。
因為愛。
我已經懂得什麼是愛了……雨萍在這最後一刻,終于劃出了微笑。
盡避是無望的愛。
雨萍往後倒在地板上,強烈的撞擊使得她的臀部相當疼痛,但即使如此,她的理智還是清醒得非常快,因為她感到的痛楚是來自重擊到她的力量,並非穿過的子彈。
睜開眼楮定神,她只看到倒在她懷里的男子,胸膛正冒著鮮血。
嚴宇峻?!
事情像是重演一般,雪地里的紅血,出賣她的「他」也是那樣躺在她懷里。
「我用生命,向對你的……不信任賠罪……咳……咳……」嚴宇峻的話幽幽地傳來。
雨萍只是果然的睜著眼楮,看著在她懷里的嚴宇峻,她完全沒有動靜,腦子里一片空白,她听到蕭昕的大喊,看見上前踢掉方落手中槍支的佐晨,一切都無法思考……她、再、也、無、法、思、考。
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臉龐滑落,不止。雖然,她應該不會再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流淚。
「我愛你……對……對、對不起……不信任你……你……」嚴宇峻第一次那樣虛弱、第一次那樣深情,第一次笑的那樣……幸福,「我……真的……」
真的……什麼?
他緩緩的閉上眼,即將伸手觸及雨萍臉龐的手,終究還是沒有無力地下垂。
「騎士需要勇氣和放棄生命的決心。你有嗎?」
遠處,緩緩的又傳來那個神秘吉普賽老太婆的聲音。
「我有。」
他听見了自己的回答,莫子期的回答。
漸黑的雙眼前,他再度瞧見了戴著金黃花冠的女王,伸出了她的雙手,迎接他。
而她身後,是一片飄著花香,那花朵遍的燦爛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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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藥水味的醫院,充滿寧靜與死寂的地方。
雨萍站在走廊口,望著眼前那一條生離死別、來去穿梭的步進;她就只是呆愣愣的站在樓梯口,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會邁開她的腳步。
那個人……就在她面前,為她擋下了那一槍,子彈進入了他胸膛,卻沒有再從哪里飛出;是被肋骨嵌住了?還是鑽進了肺里?她什麼都不敢猜、也不敢想。
她沒有到過醫院,不過她殺的人或許有來過;她沒生過病、沒受過重傷;就算有,「他」會為的包扎,「他」同時也教她基本的醫術,她根本不需要到這里來。
今天站在這里,是因為他,一個叫做嚴宇峻的男人,一個不信任她……卻又為她擋子彈的人。
男人都是這樣嗎?說的和做的,似乎都是兩碼干事。
「嗨!早安!」
背後一個重擊,雨萍電光石火間倏地轉過身,拎過一雙殺意之眼,掃向來人。
「人家……人家只是跟你說早安嘛……」男人眨著一雙大眼,眨巴眨巴地遞上手里的麥當勞薯條,「要吃嗎?」
「不要。」
雨萍松了一口氣,再度回過頭去。
「不要那麼冷淡嘛,怎麼說我們都是朋友啊,黑瞳姐姐……」佐晨神情十分愉悅地攀上雨萍的肩,「啊…好好好……算我沒說、算我沒說……」
佐晨很快地把手移離開雨萍的肩上,而雨萍則是再度冷眼一掃,這次回過身,竟然往樓梯口走去。
「喂喂,你要去哪里呀?!」佐晨急忙追上去,「病房在走廊另一端呀!」
話一出,在樓梯間的雨萍就止了步;她在扶把上的手微微顫抖著,不安的上移……下移。
「他……他還好嗎?」沒有回頭看向佐晨,雨萍微弱的問。
「不知道耶……」佐晨趴在扶把上,「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這個佐晨……讓她想一槍殺了他!
她要是敢去,她早就去了!可是……可是……
「你不敢嗎?」冷冽的聲音出自剛剛那同一個人口中,「黑瞳?」
雨萍倏地轉過頭去,微凝住眉頭,瞪視著依然嘻皮笑臉,但是眼底沒有笑意的佐晨。
「我沒有不敢的事情。」雨萍斷然的回著,「從來沒有。」
「哦?」佐晨挑了眉,站直了身子,把手攤開指向走廊,「那麼……請吧,施雨萍。」
深深的一個呼吸,從雨萍嘴里吐出。
她回過頭,重新走上樓梯,再度站在走廊口,再度里向那會讓她頭暈目眩的通道。
「你做什麼事都很容易,但坦誠面對自己的心里卻似乎很困難,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把握你本有的。」佐晨把一根薯條塞進口里,「要記住,至少你們是相愛的。」
相愛的。
雨萍看著佐晨,露出微微一笑,總算邁開步伐,往前頭走去。佐晨靠著牆壁,歪著頭,再一根一根的吃著他最愛的薯條。
「難得你會說出那麼正經的話。」一只手拍過他懷里的薯條,「麥當勞先生。」
「噯呀,是小昕昕呀!」佐晨拔高音量,大聲叫了出來,「人家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
「可以請你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嗎?!」蕭昕沒好氣的捂住他的嘴,「兩客麥當勞。」
嗯嗯……佐晨樂的拼命點頭,兩客麥當勞耶……
蕭昕好不容易才讓他安靜下來,拉整西裝,便和佐晨一起到醫院頂樓去了;出事後近兩星期,嚴宇峻都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所以蕭昕也無暇顧及龍華集團,那個方落現在怎麼了,他根本是一頭霧水。
「死啦。」佐晨說的一臉輕松,「宇峻哥哥不是受傷後送醫嗎?我就把他鎖在里面等死呀,我回去時他早就死了。」
宇峻哥哥……不知道宇峻听到這種稱呼,會不會想掐死他……
「那你現在就是龍華集團名正言順的總裁羅!」蕭昕看著孩子樣的佐晨,怎麼看……他都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人呀……「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干脆的……干脆的……」
呃……該說?或不該說?蕭昕突然打住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