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又遭人一狀告上官府,道葉楓四處招惹調戲良家婦女,甚至霸王硬上弓,害得許多閨
女羞憤而自縊;更別提葉家工坊所售出之布匹,竟幾乎全被退了回來,血本無歸——
一時之間,城內謠言紛傳,其中痛快叫好的也大有人在。
只因性好漁色的葉楓早已私下不知玷污了多少良家婦女,卻因其龐大的勢力,許多受
害者上訴無門,只得默默忍辱,更有許多姑娘因此含恨而終。
這回終于讓葉楓嘗到苦頭,底下百姓們可樂得很,對于他事業家產忽然而起的危機,
反而不怎麼關切,還將此事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
于是不過短短半月期間,葉家多年建立而起的事業,竟瞬間岌岌可危,就和……當初
的風家一般——
只是無人知曉個中原因,人人只喜道那葉楓的報應終究也已降臨。
目前傳聞,那葉府如今已成了空殼,里頭的奴僕小廝丫頭們見大勢已去,早已紛紛作
鳥獸散,而葉楓,則失去了蹤影,下落不明。
易府。
「主子,以上便是結果。」穆真掛著愉悅淺笑,清明的眸忽然閃過一抹睿智的精光。
葉楓啊葉楓,就怪你什麼人不惹,偏偏惹上了主子。穆真同情地搖著首,為他的遭遇
輕嘆。
「還不夠。」易水寒卻絲毫不放松,沉聲道。
葉楓目前仍下落不明,未完全根除敵人,他不會安心。
尤其,是像葉楓那樣,陰險狠毒、不會輕易服輸之人……
「我已派遣人手尋找,相信不久便有回音。」穆真明白他的顧慮,開口道,而後視著
易水寒俊逸的側臉,又緩緩啟口︰「只是,主子,無非的事,你當初不該那樣心急。」
當他們得知風紹安是葉楓派遣其心月復無非所殺,又發覺他正是當日于茶樓內暗襲易水
寒之人,新仇加舊恨之下,盛怒是在所難免,只是怎樣也沒料到一向冷靜深沉的易水寒,
竟于三言兩語之後,便以所有人都錯愕的快速、甚至連阻止都來不及,便眼見甚少展露武
學的易水寒將無非擊斃!
「起碼,得當著夫人的面,將事情解釋清楚,「穆真至今仍在思索他當時為何那樣沖
動,「否則,夫人一直以為主子你是凶手——尤其是你又在盛怒之下承認了。」
提到風蕭蕭,易水寒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緊繃,抿唇不發一語。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並非沖動。
他心里是仍恨著風紹安,然而當瞧見無非被他所擒,提起風紹安之死竟雲淡風清、絲
毫不在意之際,卻驀然浮上風蕭蕭傷心欲絕的淚顏——
是沖動?不,在出手的同時,他心里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他只是想為她做點什麼而已。
然而,風紹安不是他最恨之人?為何在明了無非殺了他之後,他感覺到的,只有憤怒
和茫然,不見絲毫快意?
既是如此,那麼他長久以來一直懷抱著的復仇意念是什麼呢?
他對風紹安,對風蕭蕭,又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態?
究竟是為什麼……
穆真明白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愈來愈僵冷,卻又無計可施,只嘆道︰「主子,若是你
自個兒無法想通釋懷,我們旁人再怎麼著急也是無用。」
說著,在離去前,又有意無意地道︰「听鳳姐兒提起,夫人近日精神氣色都很差,在
堡坊教授繡織時,有好幾次險些又暈了過去……」
話聲隨著他步出門而逐漸模糊細小,易水寒卻一字一句听得清楚真切,不覺蹙起劍眉,
對著一室空蕩深思。
燭火搖曳,炫耀的火焰,在空氣中閃動。
幽微的,緩慢的,以一種無聲的姿態,勾勒出迷茫而惑人的光亮——
一只蛾,不知何時由窗口飛入,于房內飛旋。
風蕭蕭正埋首于錦布上繡著雲紋圖樣,好明兒個當樣品教授織工們。
疲累地一抬首,便被眼前的燭火吸引住目光,而後听聞房內微一細響,四下而尋,瞧
見了一只蛾盤旋而飛。
忽地,它飛舞的勢子有了轉變,她望向燭火,心了然地一凜。
「別去,別去呀……」她低呼出聲,卻已來不及阻止。
只見那飛蛾直直朝燭火而去,在她睜大的美眸下,被猙獰的火焰燒灼。
飛蛾在火中痛苦地掙動,燭火搖曳,卻燃得更烈。
「會丟了性命的……怎會不明白呢……」她直直地望著,怔怔地流下淚。
明知最後結果,仍義無反顧,是麼?
就和她一般,和她一般哪……
被火焰吞噬的殘蛾尸體,令她打從心底疼起來。
握著繡針的手顫抖著,淚水模糊了視線,銳利的針尖透過錦布,扎入底下白女敕的指。
鮮紅的血流出,她卻恍然未覺。
只是木然地、反復地做著扎針、抽線的動作,直到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
她的動作。風蕭蕭此時仿佛如夢初醒,空洞的眸終于有了焦距,緩緩對上那只大掌的主人
的眼。
「啊,夫君……?」
易水寒臉色難看至極,將緊抓著她縴腕的手抬高,「你該死的在做什麼!?」
他一來便瞧見她對著燭火落淚,被針刺傷了又仿佛毫無知覺;視著手中淌著血的指,
他的眸色一黯,極力抹去心底莫名而起異樣情緒,和甫推門而入,瞧見她在昏黃燭光下縴
細而孤單的身影時,驀然而起的心酸——
「我……」風蕭蕭因他的突然出現而感到無措,「你……怎會來?」
「你似乎忘了,這是‘我們’的房間。」他刻意強調‘我們’二字。
「我……沒忘。」她心猛地一跳,垂著首,輕道。
她自然記得,只是自從他們成親後,他便始終夜宿書樓,這間「新房」,他可是一次
也沒進來過……
怎麼,她很怕他麼?
易水寒將她的惶恐和慌亂看在眼里,心里因這樣的發現而氣悶。
「你瞧瞧這是什麼?」放下她帶傷的手,他口氣慍怒。
風蕭蕭眨眨眼,這才發覺自己指上的傷口,和手里那塊繡了一半、已被血染污的錦綾
布。
「對不起。」她卑微地道歉,以為他怪罪她弄髒了布,「我沒發覺……我待會兒再重
繡一塊……」易水寒聞言愕然挑高眉,不可置信。
怎麼,她以為他是在關切那塊無關緊要的布?
她究竟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你……」他氣得咬牙切齒,「你真是會惹怒我!」
她因他的怒氣瑟縮了一下,始終垂著首不敢抬起,聲如蚊蚋︰「我不是故意……」
「風蕭蕭!」他的忍耐已達極限,暴吼一聲,制止她的胡言亂語。
她驚得抬眼,正好瞧見他對她揚起手。
她嚇住了,不明白他為何那樣生氣?以為他要動手打她,本能地閉起眼,握緊了粉拳
——
須臾,預料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她訝然睜眼,卻瞧見他大步走來,將錦布毫不在意地
往旁一丟,而後抓起她的手細細察看。
「你該死的究竟還有沒有知覺!?」
風蕭蕭傻了眼,忘了將手抽回,只是呆愣地瞧著他的動作。
夫君……怎麼?他不是在生氣……她毀了那塊布麼?
她就這樣傻傻地任他捉著手,吃驚而呆茫地望著他查看她的傷、替她止血包扎,動作
輕柔得幾乎令她忍不住紅了臉。
而那塊被扔至一旁的雲紋錦布,他是瞧也沒瞧一眼……
房內霎時變得寧靜,方才火爆緊張的氣氛一變,轉為祥和平靜的細膩溫情,他輕緩而
專注地處理她的傷,她感受到他粗糙卻溫暖的手,沉迷在他難得展露而令她心頭狂跳不已
的溫柔。
兩人皆靜默著,誰也沒有開口。
待包扎完成,他卻仍是握著她的小手,沒有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