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那兩只雞腿!」雷修奇輕聲說道。
「為什麼?」余盛仁凶巴巴的低吼著,趕忙把飯盒藏進運動外套內。
雷修奇頑皮的眨眨眼,「因為你腦滿腸吧,油脂過剩,光扒飯就夠營養了,不必再浪費國家的民脂民膏了。所以——」他笑吟吟的趨前走了兩步。
「你敢!」余盛仁瞪大了眼,接著二話不說,趕緊左右開弓的啃起那兩支肥女敕嗽、脆酥酥的燒烤雞腿,那副狼吞唬咽的吃相活像禁食了八百年的餓死鬼。
雷修奇和汪碧薇見狀,不禁相對失笑,笑得開懷愉悅而又連連搖頭。
***
雷修奇搬進璩家有好一段時間了。
他的房間就在璩采晴的對面,只要他有空閑,他都會主動幫她溫習功課,加強數學,指導她掌握分數的秘訣。
他溫和親切、不慍不火的態度就像個寵愛妹妹又極有原則分寸的大哥哥一般,渾然不識璩采晴那份微妙奇異、忽喜忽悲、患得患失又變化多端的少女情懷。
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璩采晴發現自己在精神層面上,愈來愈依賴著雷修奇,喜怒哀樂完全系在他一個人身上。
只要雷修奇街著她微笑,或者多望她一眼,哪怕是漫不經心的,她也會心跳不已,渾身發熱。
而雷修奇若是晚回來了,或者連續好幾天都沒空理睬她,她就會像個失意而落落寡歡的小傻瓜一般,擁著難言而落寞的重重心事輾轉反側,深陷於一份歡也乏味、食也無味的悲愁里。
她知道自己是個青澀可笑又不切實際的小傻瓜,竟然編織一份永難兌現的夢幻,把自己弄得心魂飄搖,可憐兮兮,每天部在悲歡得失的門檻里流連徘徊。
唉!她知道,她對雷修奇的傾心戀慕,是一種可憐盲目義傻到極點的痴心與妄想。但,她就是這樣痴痴傻傻的栽了進去,毫無道理、毫無羞恥,又毫無保留——
雖然,她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但,她那純摯矜持、熱情羞怯的一顆芳心卻不斷的飽受到單戀的沖擊與折磨。
只因為,她知道她用整個心靈去喜愛崇拜的男人,是怎樣遙遠而璀璨耀眼的一顆明星。
而又有多少女孩子像她一樣的痴傻執拗地在背後苦苦的、偷偷的等候著他的青睞和注目。
每回只要接到女孩打給他的電話,璩采晴的心就像被玻璃碎片劃過一般,充滿了刺痛的酸味與難言的淒楚哀憐。
她甚至深深痛恨起自己的年輕無知,以至於雷修奇從不把她看在眼里,除了是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和平空多得的妹妹之外。
這天晚上,璩采晴心神不寧的坐在房間里溫書,看看鬧鐘已經十一點鐘了,雷修奇還沒有回來。
她悶悶不樂的拿著原子筆在草稿紙上隨意涂鴉著,紙上充滿了無數個雷修奇的名字。
她孩子氣的揉碎了那張計算紙,「不回來算了,在外面游蕩一輩子好了!」她怏快然的嘟著小嘴,只要一想到他現在可能正在跟某個女孩子約會而難分難舍的忘了時間時,她那焦躁難安的心海里便掀起了朵朵酸澀、委屈和嫉妒的浪花。
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地來說,都是漫長難耐而充滿煎熬的。
好不容易,她終於听見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她馬上跳起來,不加思索的打開房門。
雷修奇看見她光是一愣,隨即露出了溫煦而關懷的笑容。
「采晴,你怎麼還沒睡?熬夜K書嗎?」
「明知故間!」璩采晴悶悶的頂他一句。
雷修奇震愕了一下,眼中閃爍著一抹奇異而復雜的光芒,然後,他把手伸進褲袋里無意識的望了地板一眼,語音諳的說道︰
「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常熬夜是很傷身體的。」
他那大哥哥式的口吻和關懷讓璩采晴感傷莫名又怒從中來,「我不希罕你的關心!也不要你來干涉我的事!」她尖銳而賭氣似的嚷道︰「你還是多開心—下你的女朋友吧!」語畢,她像個任性又受盡委屈的小怨婦,紅著眼圈沖回了自己的臥室。
雷修奇的心痙攣了一下,他不是沒有看見璩采晴眼中閃動的淚影,也不是麻木不仁的不知道她潛藏在心中的委屈和那份羞澀的柔情。可是,他沒有喚住她,也沒有試圖安慰她,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他從喉頭深處逸出—聲幽沉而無余的嘆息;然後,他坐在客廳的沙發里,點了—根煙,在煙霧鼻裊中陷入了一陣深沉的凝思中。
***
第二天清晨,雷修奇定進餐廳,望見璩采晴那雙微腫的大眼楮時,一陣難言的疼惜和歉疚立刻揪緊了他的心,讓他的思緒又莫名的陷溺在一片紛擾雜沓的糾葛中。
他打起精神綻出輕快灑月兌的微笑向璩如風夫婦問安,「老師、師母早安。」然後,他轉向了璩采晴,「采晴,早安。」
盡避內心波濤萬丈又紊亂如麻,但璩采晴還是強迫自己擺出冷冷的態度,逕自喝著牛女乃,對於雷修奇的微笑寒喧置之不理,亦置若罔聞。
蘇詠梅錯愕的望著她,「采晴,你怎麼這麼不懂禮貌?你沒看見雷大哥在跟你打招呼嗎?」她輕聲責備著。
璩采晴放下杯子,「爸媽,我吃不下了,時間也快來不及了,我想先走了。」
「采晴,我早上沒課,我騎機車載你去比較快!」雷修奇飛快的說。
璩采晴淡漠地掃了他—眼,白皙清麗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軟化的笑容。「不必了!」她毅然拎起書包,甩甩頭步出了餐廳。
「這孩子到底怎麼一回事?怎麼這個樣子?」蘇詠梅納悶不解的搖搖頭,「修奇,你不要跟地一般見識啊!都是我們教女無方,把她慣壞了。」
雷修奇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沒關系,師母,我不會介意的,她是小妹妹,我應該讓她的。」
「唉!采晴是我跟你老師的獨生女,我三十歲才生下地,你老師四十歲才當上爸爸,我們喜獲至寶百般疼愛,所以,才會把她寵溺得太嬌貴任性又我行我素,要是她——有你的—半懂事就好了。」蘇詠梅感慨的嘆道。
雷修奇倏地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唐突卻不失溫文的開口說道︰
「對不起,老師,師母,請恕我先離席,我有一份很緊急的報告要趕,不能陪你們聊天,你們請慢用。」然後,他像「逃避」什麼似的,倉皇地離開了餐廳,轉回自己的房間。
「如風,你有沒有覺得修奇這孩子也怪怪的?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璩如風仍然好整以暇的享用著他的燒餅油條,「詠梅,你的稀飯再不吃,就要涼了。」
蘇詠梅白了他一眼,輕聲埋怨著︰
「我在跟你談正經事,你怎麼在跟我打太極拳,閑扯淡?」
「我說的也是正經事啊,這吃飯可是民生人事喲!你沒听人家說過一句台語‘吃飯皇帝大’嗎?」
「你啊!就是—張嘴會騙人,你還會什麼?」蘇詠梅笑罵道。
璩如風得意的挑著眉笑道︰
「我這張嘴要不會騙人,你這位賢妻從何而來?再說,婚姻本來就是—門高明的騙術,這二十多年來,你不是被我‘騙’得如魚得水,不亦樂乎嗎?」
「好了,少在那沾沾白喜了,只怪我當初有眼無珠,鬼迷心竅,才會嫁給你這個吹牛不打草稿家火!」
璩如風咧嘴一笑,「老婆,我當初跟你求婚的時候都不曾打過草稿,現在偶爾吹吹小牛皮,干嘛還得費勁打草稿?再說,嫁給我這個幽默、認真、大智惹愚、學富五車,偶爾還會裝瘋賣讓老婆佔盡上風的奇男子有啥不好?一般女孩子敲破木魚還找不著我這種零缺點又零故障的老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