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維,別忘了,把裴斯雨帶回家吃晚飯,媽媽要為她接風洗塵,。」
饒見維又蹙起眉宇了,「這……」
朱碧雀頗為不滿地睜大眼楮了,「這什麼?你猶豫個什麼勁?嫌媽媽我的手藝不夠精巧,難登大雅之堂,還是——怕我這個惡婆婆粗俗可憎的面目,嚇壞了你那含蓄矜持的裴斯雨小姐啊!」
「媽!」饒見維哭笑不得又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滿臉祈求的望著朱碧雀。
怎奈,朱碧雀卻視若無睹,反而裝模作樣的拿起听筒,自言自語的說著︰
「中國時報的廣告電話是幾號?不知道會不會看在你爸爸這個老朋友的顏面上打個折扣給我?這種把兒子登報作廢的訊息到底算廣告,還是算新聞呢?」
饒見維見狀,趕緊趨前搶下了听筒,「媽,我服了你可不可以?」他滿臉無奈的垮著肩苦笑道。
朱碧雀這才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姜還是老的辣,你不服我行嗎?何況你是我生的?」她好整以暇的頓了頓,煞有其事地拍拍兒子的肩頭,「別垂頭喪氣的,敗給自己的老媽沒什麼好丟人的,媽媽我不會因此和你斷絕母子關系的,不過,如果今天晚上你不帶裴斯雨小姐回家吃晚飯的話,媽媽我從明天開始罷工、罷食,直至我倒下去,提前去向你們饒家列祖列宗哭訴請罪為止。」
為了一睹寶貝兒子心上人的廬山真面目,她不惜抹黑自己的形象,巧用心思,在兒子面前扮演蠻不講理、專斷蠻橫的惡母親。
饒見維目光閃了閃,在啼笑皆非之餘,又不禁佩服起母親犀利辛辣、唱作俱佳的好本事。他撤撇嘴,不疾不徐的打趣道︰
「媽,人死入土為安,我們饒家的列祖列宗已蒙上帝寵召,你就不要動不動就去打擾他們的清幽,再說,他們要是知道你是為了傳宗接代,向兒子逼婚不成而舍命犧牲,他們一定會內疚得無法安寧,你又怎麼忍心陷他們於不義呢?」
朱碧雀雙手扠腰了,「你這個目無尊長的渾小子,居然敢把祖宗搬出來壓我,給我扣這麼大的帽子,你是不是嫌媽媽我修養太好,不敢罰你面壁跪算盤啊?」
「不敢,那可是老爸的專利,我這個做兒子的豈敢掠人之美,搶了老爸享有三十年的特權?」饒見維笑意盎然的調侃道。
朱碧雀想繼續板起臉孔教訓兒子,怎奈,笑意早已失控的從喉嚨深處竄了出來,並溢滿了臉部每個角落。「你這個愈來愈沒規矩的壞孩子,還不趕快滾蛋,要是誤了接裴斯雨的時間,小心,我把你老爸的專利賞賜給你,看你還敢不敢跟我頂嘴,耍嘴皮子!」
饒見維故作瑟縮的往後退了一步,連忙搖搖頭,「謝謝母親大人你的厚愛,孩兒敬謝不敏,這就腳底抹油,快馬加鞭趕到機場把裴斯雨五花大綁,綁到你面前來,除了陪你吃飯,還讓你從頭到腳評頭論足,順便想像一下當婆婆的乾癮!」他慢條斯理、半真半假的挪揄著,臨行之前,猶不忘溫吞吞的回過頭來,笑意橫生的補充了一句,「哦,媽,依你看,我有需要買一個透視鏡給你嗎?或者,附帶一個解剖刀?」
朱碧雀佯裝生氣的沉下臉來,惡聲惡氣的警告他︰「你再這麼出言不遜,沒大沒小的,我就用那副透視鏡、手術刀來解剖你!」
饒見維立刻拉開門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而朱碧雀的臉龐卻像變魔術般,立刻換上了滿臉生動耀眼的光彩,她喜孜孜地暗自盤算著種種良策巧計,必要時,她準備親自下馬,扮演媒婆穿針引線的角色。
因為,她這個準婆婆實在是等不及了,也看不慣兒子老牛拖車、細火慢燃的辦事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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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遠赴異鄉求學七年,再回到這塊魂夢相依、充滿思鄉情懷的故土,裴斯雨沉靜如水的心湖裹不禁掀起了陣陣波動的漣漪,一雙澄澈晶瑩的黑眸亦難以自持地涌上一層朦朧的水霧。
和她共剪西窗、憂歡與共,整整分享了四年垃圾的同窗至友蔣詠宜可沒她那麼多愁善感。
只見她推著拖車,一雙清露活潑、神采奕奕的大眼楮不停地東張西望,貪婪的追巡著機場大廳的一景一物,一花一草,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對於周遭事物充滿了高昂的興趣和熱愛。
「裴小姐,請你稍稍控制一下你那豐富的水龍頭好嗎?听說,台灣前兩個月才鬧水災,我想,這里的同胞並不需要你這陣遠從國外運送而回的滂沱大雨。」她嚼著口香糖嘰嘰呱呱地打趣道,一身俏麗帥氣的褲裝,配上一張清秀靈巧、慧黠可愛的女圭女圭臉,讓她整個人散發著嫵媚清新又不失大方率真的風采。
她的美和裴斯雨恰巧成了鮮明而各具其趣的對比。
她美得可愛大方,明朗鮮艷,就像一朵熱情洋溢、盛放嬌媚的向日葵。而裴斯雨則美得十分古典雅致,頗有大家閨秀的含蓄端莊;除了細致秀氣的五官、白哲賽雪的肌膚,她最令人心儀神往之處,更在於那份不染縴塵、飄逸月兌俗的氣質。就像一朵清新高雅、耐人尋味的香水百合,雖不以艷姿采豐取勝,但卻更娉婷出眾,靈秀清純。
而她那矜持婉約、端莊儒雅的個性,更是讓許多為其外貌驚艷不已的裙下忠臣心折不已,趨之若騖。
盡避,有無數的男性環鐃在裴斯雨的身邊,絞盡腦汁妄想取得她的青睞和鍾情;但,除了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饒見維,所有人都被摒棄在她的心門外,不得逾越雷池一步。
對於饒見維這位學識淵博、品貌出色的學長,老實說,除了欣賞和相知相惜、趣味相投的觀感之外,他們是不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戀人,還有待觀察,更有待進一步的接觸和培養。
對於愛情,她仍然是青澀懵懂的,有著大家閨秀的嚴謹和保守。
她向往細水長流、相知相許的兩情世界。但,對於密歐、茱麗葉那種轟轟烈烈、可歌可泣、生死不渝的愛情,她卻是抱持著存疑觀望的態度。她認為那種痴狂如火的愛情是夢幻世界的一則神話,根本經不起現實生活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考驗與琢磨的。再者,那種嘔心瀝血的愛情也太恐怖、太極端激烈了,絕非是她這種溫文如水的平凡小女子所能承擔消受的。
所以,她寧缺勿濫地為自己築起一道感情的圍牆,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夢想和現實之間的安全距離,不讓感性縴細的心被愛情那層繽紛美麗的糖衣給蠱惑了,繼而造成一輩子永難痊愈的創痛和遺憾。
誠如多情葬花而含恨別世的林黛玉,更如她那生性浪漫、敢愛敢恨,卻遇人不淑、歷盡滄桑的大姊。
愛情就像刀口上的蜜,隱藏著足以致命的吸引力及殺傷力,更可以讓人陷於生不如死的煉獄中而永世不得超生。
綜觀古今情史,乃至現實生活周遭朋友的親身經歷,裴斯雨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更是產生了一股近鄉情更怯的疑慮和膽寒。
這也是她遲遲不敢和饒見維有進一步發展之因。
雖然,他的風度翩翩、溫文體貼,以及豐富的學識涵養,是那麼的教人心動而難以抗拒。
就讓一切隨緣,順其自然吧!
如果出類拔萃的饒見維是她感情世界中的真命天子,老天爺自會有巧妙的安排,不用她輾轉思量而苦惱罣礙。
老實說,如果不是有鑒於台灣特殊教育專業人才的缺乏和推展無力,她這個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異鄉游子,還不見得有這個勇氣毅然收拾行囊,決定返國定居,為台灣的教育更新奉獻一已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