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璜不置可否的撇撇唇,露出了一絲暗藏悲哀的苦笑,‘先替雅雅收下這份早來的生日禮物吧!否則,我這個不安分的人,十六年後,還不曉得不安分到哪里去了?’褚湘寒拗不過他的堅持,只好恭敬不如從命的收了了。
李子璜走到廳門前,正準備步下台階時,他又黯然回頭,依戀難舍的多看了褚湘寒好幾眼,最後,他終于從這種失神失態的狀態恢復過來,意味深長的對著滿臉憂思困惑的褚湘寒說︰‘保重,湘寒,我很高興你能嫁給羽介,因為,你做了最有智慧的一次抉擇。’話畢,他毅然扭過身軀,帶著訣別的心情離開了望梅山莊,離開了褚湘寒忐忑難安、欲言還休的注目之外!
***
第二天早上,季子璜和他的表兄鄭威隆被華豐建設公司的員工發現雙雙陳尸于一片血泊之中。
謗據法醫的驗尸報告評斷,鄭威隆是被季子璜開了兩槍命中心髒斃命的,爾後,季子璜舉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畏罪自殺,至于這件凶殺案的起因與真相還待警方進一步的偵察和了解。
當天晚上,齊羽介和向采塵不約而同的收到了季子璜預先寄出的遺書,而這兩份內容相同的遺書解開了他們心中的迷團,也解釋了季子璜槍殺鄭威隆,以及引槍自戕的原因。
采塵,羽介︰當你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帶著一身的罪孽陪我表哥一塊下十八層地獄去接受更嚴厲的審判了。
我們三個人曾經是那麼惺惺相惜的好朋友,有著分享不完的糗事和歡笑……‘三劍客’的封號陪我是過人生最純真可貴的一頁歷史。
但,曾幾何時,我被撒旦蒙蔽了人性真善美的一面,開始深深的憎惡起你們的成就,你們的快樂,你們所擁有的一切——采塵的光芒萬丈,才華縱橫;羽介的深思謀慮,溫文爾雅;已經不再是我學習贊嘆的長處,反而成了插在我胸口上的兩把利刀,隨時刺痛著我的心,提醒著我是如何平凡庸俗的一個人?
于是,我這平凡不過又不甘于平凡的人,開始不能容忍你們的不平凡和優異出眾。所以,我這個別無長處的人,只好在你們面前扮演著胸無大志、裝瘋費傻的小丑,藉以掩飾我內心的怨妒和不平衡。
我巧扮小丑,內心卻沒有一絲小丑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愛心和純真。
我深愛湘寒,卻斗不過英挺出色的采塵,所以,內心的好人和怨恨終于被我那個心機滿月復的表哥鄭威隆挑動了,而一念之差中做出了一連串不可饒恕的錯事和罪孽來。
于此,我這個罪孽深重的人,要向你們虔誠的懺悔和告白,強暴湘寒的人是我這個豬狗不如的禽獸,我本以為和表哥設計謀害采塵之後,我可以在強暴湘寒之後,挺身出來安慰她、親近她,乘虛而入打動她的芳心——哪知,老天爺是最公平而鐵面無私的,我這個用盡心計的卑鄙小人,還是打錯了如意算盤,除了造罪無數之外,我什麼也沒有得到——我處心積慮的想擁有一切,結果,不但不能如願,反而失去的更多,連自己的人性都幾近陪葬而毫不自覺——一直到最近,我表哥郭威隆威脅我去綁架雅雅,我才在他猙獰丑陋的嘴臉中看到自己的猙獰丑陋。這方知道,才深深覺醒到貪、嗔、痴這三毒戕害人心之甚,其過于使人性扭曲變態至此而仍樂在其中,毫無省思知覺——你們讀到此,應該知道雅雅是我的親生女兒了,而我這個罪孽深重的父親已經沒有面目再苟活于世間,繼續面對她,面對著你們這些善良可愛的朋友們!
所以,阻止鄭威隆的瘋狂措舉是我唯一能做的,也請你們替我好好關懷雅雅,讓他永遠保住一顆善良純潔的赤子之心!那麼,我縱然身在十八層地獄裹受盡磨難,也當了無遺憾,含笑赴之了。
最後,殷殷祝福你們不敢企望你們原諒的罪人季子璜絕筆齊羽介夫婦和向采塵滿心哀戚的參加了他的葬禮,並真心的寬恕了他的罪孽。因為,人生苦短,歡樂幾何,他們不想再活在怨恨別人的心繭中自苦苦人,也不想再制造更多的悲劇,而人——唯有在寬恕之中才能找到真愛,找到真正的幸福。
尾聲
歷以寧失蹤已經半年了。
而在這半年里,發生了許多令人悲喜交集的事,悲的是季子璜作繭自縛的淒涼下場,喜的是褚湘寒有了身孕,準備二度當媽媽。
至于度日如年的向采塵昨天則趕赴桃園中正機場送走了官逸風兄妹。望著冉冉上升的飛機,對于人生的聚散離合,他不禁又多了一份莫名的惆惘悵和感慨。
盡避他的心情是如斯悒郁低沉;但,他仍不忘提起精押,繼續追查歷以寧的芳蹤。
這天,他又再度厚著臉皮來到淡江大學的宿舍找歐爾培了,希望能從他嘴里套出一些口風。
皇天不負苦心人,歐爾培經不住他的纏功,終于透露了一些端倪,他笑嘻嘻的問著向采塵:‘你知不知道在沒有認識你以前,歷以寧最大的夢想是什麼?’
向采塵慚愧而茫然的搖搖頭。
‘是開一家精品屋。’歐爾培慢聲說道。
‘精品屋?’向采塵揚起一道濃挺的劍眉,‘可是,全台灣的精品屋不下數萬間,你教我從何找起啊!’
「這——天涯海角,只要有心,你還怕找不到她嗎?’歐爾培振振有詞的說。
向采塵細細眯起眼瞅著他,‘你知道她在哪里對不對?’
歐爾培答得既坦白又干脆,‘對。’
他在向采塵翻臉動怒之前,趕忙搶著解釋,‘第一,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背叛出賣歷以寧。第二,我也想考驗你的智慧和耐心,你也別怪我不夠意思,誰教你罵我是純得像一張白紙的小男生,我只不過是想趁這個機會證明給你看,這個純得家一張白紙的小男生也懂得搞怪捉弄人!’
向采塵聞言為之語塞,更為之絕望。‘好,我會找到她的,不勞你端架子,藉機跟我翻舊帳!’他賭氣的咬咬牙走了。
但,一個月後,他在四處奔波、馬窮兵困、徒勞無功、束手無策之後,又不得不拉下臉再度造訪歐爾培。
歐爾培則笑得樂不可支又賊氣十足,‘阿彌陀佛,本人實在沒看過像你這麼遜的人,但,看在施主你這麼虔誠虛心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賜你一首簽詩指點迷津,至于你能不能參透其中玄機,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本人還要去打籃球健身,恕不奉陪了。’
向采塵啼笑皆非地打開了那張便條紙,但見上頭寫著︰
兄台鈍鈍像白痴多少柔情誰人知
心中想伊費相思後知後覺撞樹枝
什麼嘛!這根本是落井下石,乘機修理他嘛!罵他腦筋鈍鈍像白痴,又後知後覺撞樹枝,這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詩中,哪有什麼玄機可尋!
等等,向采塵的心悴然一動,他又再仔細的看了一遍,兄‘台’,心‘中’,天啊!也的眼楮亮了起來,他的心更開始雀躍歡呼起來。
于是,隔天中午,他捧著一束盛放清妍的紫玫瑰,走進了台中市大雅路的一家精品屋。
在自動玻璃門啟動的那一剎那,他听見了清脆悅耳的風鈴聲。
他的目光被精品屋內各種稀奇古怪的藝術品和逗趣可愛的心玩意淹沒了。
然而,當精品屋的老板娘從櫃台的書桌上抬起頭望向他時,他的心跳忽然停止了,而的眼楮再也無法從那張清艷相宜、楚楚動人的臉龐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