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采塵第二天一早就吩咐官逸風出面替歷以寧贖身,並幫歷以寧收拾衣物行囊遷入一棟坐落于台北市內湖山區的豪華別墅里。
望著這棟紅頂白牆、裝潢得美侖美奐、充滿歐式建築之美的豪華住宅,歷以寧有份作夢般不真實的虛幻感,更交織著一絲高處不勝寒的淒落。
她有著滿月復不解的疑雲,不明白向采塵為什麼要她搬到這里住?好像金屋藏嬌似的,更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官逸風兄妹對她的態度。
這兩兄妹,男的對她是彬彬有禮卻又滿含研究的意味,女的則是絲毫不掩飾她的敵意和嗔怨,好像地位搖搖可岌的正妻對待一個倍受寵愛的伺妾似的,有著太多令人納悶的仇視和妒火。
當官逸晶繃著臉交給他別墅大門的鑰匙,便扭頭走人之後,歷以寧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疑慮了。
她在別墅的玄關處攔住正準備離開的官逸風,茫然困惑的問道︰‘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闢逸風搖搖頭,半真平假的說︰‘對不起,我只是奉命行事,沒有向采塵的‘恩準’,我是不能隨便亂放話的,否則,很有可能被向采塵以‘造謠生事,隨便揣測上意’的罪名挫骨揚灰、大卸八塊的。’
‘向采塵的脾氣,真的有那麼壞嗎?’歷以寧難以置信的微微蹙起眉心。
‘這——我可就不敢亂說了。’官逸風沉吟地模了模下巴,‘他在男人面前可是威風十足,不折不扣的沙達特,在女人面前,可能就搖身一變,成了溫柔多情的溫莎公爵,所以——你不必擔心他的壞脾氣,對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可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
‘包括你妹妹官逸晶在內嗎?’歷以寧溫柔又不失犀利的笑問道。
對于這個棘手敏感的問題,官逸風倒是很懂得搓湯圓的藝術,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我妹妹啊?哦!她是向采塵的干妹妹,感情當然相親相愛得像兄妹一樣啊!’
歷以寧露出了耐人尋味的一笑,‘是嗎?那麼,你能告訴我,同采塵為什麼叫你把我帶來這裹住了’
闢逸風雙眼亮晶晶的瞅著她,半玩笑半嘲弄的反問道︰‘小姐,我不是立法院備詢的官員,也不是向采塵的代言人,請你不要咄咄逼人,有任何問題請直接問‘向達特’先生好嗎?’
歷以寧一窒,‘好,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向采塵在哪里?’她憋著氣悶聲問。
‘他正在公司里主持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官逸風坦白的告訴她,私心里卻充滿了無奈,更充滿了對歷以寧的憐憫和同情。
歷以寧命令自己沉住氣,‘好,最後一個問題,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闢逸風聲聳肩,‘抱歉,他的時間一向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而我,只是那只被他握在股掌里的遙控器,除了盡隨傳隨到的義務外,並沒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歷以寧心頭一凜,‘那——我呢?我又是什麼?另一個供他使喚,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遙控器嗎?’她自我解嘲的逸出一絲苦笑,對于自己這妾身未明的際遇感到一份莫名的寒愴和悲哀。
闢逸風挪開了視線,他避重就輕的說︰‘不會的,向采塵他非常在乎你,要不然——他不會這樣大費周章的找你,並花大把的鈔票為你贖身,把你安置在這座美麗而價值菲薄的華屋里。’
歷以寧眼中的淒楚更深了,‘是啊!把我藏在最美麗的宮牆里,身披錦羅綢紗,嘴咀山珍海味,像金絲雀般養尊處優,對于他極盡恩寵呵護的安排,我是應該感激涕零,安之若素的,像我這樣出身卑微、充滿庸脂俗味的酒家女,實在不應該貪心不足要求太多的。’
闢逸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同情之余,有份如針戳般的刺痛感,但,他不願意逾越自己的權限和本分,也不願去分析自己那莫名其妙、糾葛復雜的情緒,所以,他只好保持緘默了。
‘你能不能幫我向向采塵傳達一句話?’歷以寧靜靜地瞅著他說︰‘請你告訴他,謝謝他的寵愛,但,我無福消受。至于欠他的錢,我會想辦法還他的。’
闢逸風非常欣賞她的冰心傲骨,但,他只是放在心坎里,不動聲色的望著她淡淡說︰‘他不會放你走的,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即使是翻山越嶺,上山下海,他都會命令我去把你找出來的,所以——’他自我調侃的眨眨眼,‘我們無怨無仇,請你高抬貴手,千萬不要陷害我。’
歷以寧眼底閃過一絲控制不住的笑意,對看似粗獷嚴謹的官逸風那總是來得恰是時候的急智詼諧,不禁添加了些許敬佩和好感。
‘我並不想害你被向采塵刮胡子,所以——我會考慮在游走紅塵的時候,故意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讓你可以按圖索驥的。’
闢逸風的眼中閃爍著一絲揉合了趣意和激賞的光彩,‘然後,讓你在最後關頭可以從從容容的安然逃月兌?我再繼續兵窮馬困的在你後面疲于追趕?’他撇撇唇,卻之不恭的揚揚濃眉,‘謝了,與其如此辛苦歹命,我倒不如末雨綢繆先守在這里,盯著你的一舉一動,直到向采塵回來為止。’
‘怎麼?你這個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待命的遙控器什麼時候搖身一變成了身負二十四小時偵測任務的攝影機!?’
闢逸風不理會她的譏剌,他氣定神閑地重新坐在大廳的皮沙發里,談笑自若的回答她︰‘自從我成了向采塵的遙控器之後,我就發現人還是識時務為俊杰的好。’他見歷以寧郁郁難歡而被動的坐在他對面的圓型沙發內瞪著他,不禁失笑地撇撇唇說︰‘這間別墅這麼美麗壯觀,你這個女主人板著一張冷冰冰的小臉多不協調啊!如果你真的悶得發慌,我建議你不如到廚房冰箱里拿罐冰啤酒給我解解渴,順便熟悉環境一下,運動運動!’
歷以寧沒好氣的從大理石的茶幾上拿起一本外國雜志翻閱著,‘我發現你跟向采塵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闢逸風興致勃勃的微抬起一道眉毛,‘哦?我和他是妙在哪里?又像在哪里呢?’他逗趣的淡笑道。
歷以寧頭也不拾地冷聲揶揄著,‘‘妙’在你們都是陰陽怪氣的一丘之貂!‘像’在你們都是欺凌弱小、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官逸風聞言非但不生氣,反而沖著她露出了欣賞開懷的朗朗大笑!
笑得歷以寧錯愕羞惱又滿面霞光。
而這棟高級別墅的男主人向采塵則撿在這劍拔弩張又充滿微妙趣意的一刻回來了。
***
望著笑意飛揚的官逸風,再看到滿面紅霞的歷以寧,滿頭霧水的向采塵心里竟不自覺地升起了一股糾結難解的醋意,一張俊俏英挺的臉也跟著變得凝肅僵硬而充滿了寒氣。
而原本就彌漫著淡淡火藥味的大廳也因于他的驟然出現而呈現出一股更為緊張尖銳的氣氛。
‘什麼事那麼好笑?能讓我一塊分享嗎?’他的聲音非常的溫和平靜,但,他臉上的神情卻是冰寒得可以刮下一層霜。
闢逸風冷眼旁觀,立刻洞悉到向采塵那微妙異常的心理變化,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望著向采塵那忽晴忽雨的臉,笑意橫生的打趣說︰‘剛剛你的歷大小姐講了一則非常有趣的事,她說,我和你都是陰陽怪氣的一丘之貉,更是欺凌弱小,自以為是的臭男人!我從小到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一個嬌滴滴的女人罵得這麼淒慘又過癮,所以在狼狽皮癢之余,實在是控制不住捧月復大笑的沖動。’他詼諧又充滿調侃意味的話讓歷以寧臉上的紅暈更深了,而向采塵的神情也跟著舒緩下來,那雙清亮有神的眸子甚至還多了一份驚奇和趣意盎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