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毅苦澀地點點頭,眼中的痛楚更深了,「是的,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始作俑者,不能怪你如此恨我,但,筠柔,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我會那樣傷害你,也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不得不出此下策讓你來恨我……」
夏筠柔飄忽地笑了,她笑得諷刺而尖銳,「這麼說來,你倒是用心良苦了!」她搖搖頭,噙著淚,目光如炬地緊盯著他,「莫凡毅,我想不到你會這麼卑劣,連一點擔當、敢作敢為的勇氣都沒有,你真是令我感到齒寒!」
她不屑和刻薄的言詞神態像一把致命的利刃狠狠插進了莫凡毅滴血的心窩上,直覺渾身痛楚,縱有千言萬語,這時也難以出口表白了。
他那專注、痛憐、祈求和絕望的眼神炙痛了夏筠柔,讓她疲弱地亟欲逃避遁形,她恨自己竟有怛惻不忍的感覺。
她郁郁地深吸了一口氣,故作淡漠地告訴他︰
「如果你不想談公事,我想告辭了。」
莫凡毅蠕動著唇還想做困獸之斗,但,她那蒼白蕭索的倦容阻止了他泉涌而卡在喉頭的話意,于是,他在心底發出一聲深沉而酸澀的嘆息,告訴自己不要操之過急。「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沒這個必要。」她冷冷地拒絕他。
「筠柔,請你不要拒絕我的好意,再說,天色已晚,基于安全的理由送你回去也是最基本的禮貌啊!」
「莫先生,在美國或者有這個多余的禮節,在台灣,我想就不必了,再見!」
正當她掙月兌他的掌握,準備轉身開門之際,一陣平穩輕細的叩門聲卻在此刻響起,夏筠柔順手拉開了門把。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儀表堂堂的湯仲凱,只見他尷尬地笑了一笑,期期艾艾地解釋著︰
「對不起,我有點擔心,所以才跟過來看看!」
莫凡毅冷眼旁觀,立刻洞悉了湯仲凱對筠柔的愛慕,刺痛的醋意立刻揪緊了他,他蹙起眉峰,怏然不悅地冷聲說︰「湯總,你是擔心生意沒簽成呢?還是,怕你的女秘書被我吃了呢?」
湯仲凱未料到莫凡毅竟會出言諷刺他,一時錯愕竟呆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夏筠柔卻被他盛氣凌人、冷嘲熱諷的態度惹火了,她無盡溫存地沖著湯仲凱綻出一朵醉人嫵媚的笑容。
「湯大哥,謝謝你來接我,我有點餓了,也許,我們還來得及去士林吃宵夜。」
湯仲凱還來不及弄清楚怎麼一回事之前,夏筠柔已經笑容可掬地挽著他的手臂,準備翩然離開。
莫凡毅臉色發青,他按捺不住滿腔的怒氣和妒意,他眯起眼,咬緊牙根地冷聲質問她︰「夏筠柔,這就是我苦苦哀求你,而你卻狠得下心來拒絕我的原因嗎?」
夏筠柔的心抽痛了一下,但,她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壓下那股心慌意亂的情緒,回眸淺笑道︰「我不認為我有回答你的必要。」然後,她轉首對湯仲凱嫣然笑道︰
「湯大哥,我們走吧!有事到車上再談!」
盡避湯仲凱心里凝聚了千百個問號,但他仍然二話不說地主動和被動地配合著夏筠柔,挽著她離開了莫凡毅的房間。
莫凡毅目睹他們卿卿我我地攬著手相偕離開,他每一根思維都像被利刃劃過般揪痛了所有的感覺,所有來不及喘氣的呼吸。
他血色盡褪而乏力地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牆壁上,無助而郁悶地抓住自己的頭發,然後,他拿起內線電話撥給服務生,請他們送來一瓶XO。
夏筠柔從離開富都大飯店之後,就一直蹙著眉端、若有所思地望著車窗外的景物冥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湯仲凱一面開車,一面不知道移眸打量了她多少回,但她都未曾察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凝思中。
「筠柔,窗外的景物真的這麼吸引人嗎?」湯仲凱終于別有深意地打破了沉默。
夏筠柔回過頭來望著湯仲凱,臉孔沒來由地微微發熱了。
湯仲凱深思地注視了她好一會,正欲開口時,夏筠柔卻搶著先機截斷他。
「湯大哥,我知道你想順我有關今天晚上的事,但,我現在並不想談,也請你不要追問好嗎?」
湯仲凱望著她那一雙盈盈如水、充滿祈諒的眸子,心里霎時涌滿了千百種難以描繪的滋味。
望著她輕裹著黑絲綢而格外玲瓏縴盈的身軀,一頭瀑布般的長發,冷艷而淒絕的神態,他的心倏然縮緊了,被一股渴慕和莫名的酸澀抓住了所有的感覺。
她是為了ArthurMore才如此刻意盛裝打扮嗎?是女為悅已者容嗎?湯仲凱酸溜溜地暗自揣測著。當他出現在飯店時,ArthurMore那鐵青的臉,打翻醋壇子的反常表現,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顯然地,他和夏筠柔之間存在著不為人知的感情糾葛,而他——他這人滿頭霧水的第三者究竟有幾分勝算呢?
想到這,他不禁惴惴不安地握緊了方向盤,發現繼續再按兵不動實在是種愚不可及的行為。
他告訴自己,若不再發動明顯的追求攻勢,夏筠柔怎會了解他對她那份如磐石般堅固的深情愛慕呢?何況,現在又冒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程咬金——ArthurMore。
不行,他必須趕快調整自己的步驟,朝夕相處在一個辦公室里,讓他佔了這近水樓台的地勢之便,也讓他對自己的勝算增加了些信心,如果不趁夏筠柔和ArthurMore之間有恩狹怨嫌隙時采取飽勢,那麼,他就永遠沒有贏的機會,他知道,他的第六感一向是非常靈驗的。
望著夏筠柔無言的祈求,他溫柔地凝注著她說︰
「誰說我要問你今天晚上的事來著?我只是想贊美一下你今晚這番美得月兌俗的裝扮,希望你能常常這樣打扮自己,讓我能一飽眼福,更希望……」他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瞅著她啞聲說︰「有一天你能為我特別裝扮你自己!」
湯仲凱露骨的表白讓夏筠柔噤若寒蟬地微變了臉色,「不要!求你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對我……」她不勝愁苦地說不下去了。
「不要怎樣?筠柔,你怎麼不說下去,你到底在怕什麼?」湯仲凱炯炯有神地望著她說。
夏筠柔眼中的不豫之色更濃了,「請你高貴手饒了我吧!不要對我太好,我根本……無福消受。」
湯仲凱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黯然和懊惱,「你以為我喜歡扮演一個不受歡迎的追求者?你知不知道壓抑對你的感情對我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一種刑罰?我根本是……無藥可救,也無力自拔啊!」
他熱情而狼狽的宣告讓夏筠柔愁眉深鎖,為之更加驚惶無助了,「我有辦法解決我們之間的困擾,只要你肯答應我……」
「讓你辭職逃避是不是?」湯仲凱惱火地粗聲打斷她,呼吸沉重而急促地瞪著她,「筠柔,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我不是在威脅你,而是在救你。」
湯仲凱死命地瞪著她好半晌,猛然煞車把車子停靠在路旁。然後,他伸手執起她的下巴,認真而凝重地梭巡著她,「筠柔,你如果真的狠得下心這麼做,那麼我建議你,干脆拿把刀刺入我的心髒算了,沒有你的日子對我來說,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夏筠柔辛苦建立的堤防經過莫凡毅的沖擊,本已搖搖欲墜了,再經湯仲愷的柔情夾攻,她羸弱而疲困的武裝更是潰不成軍了。「不要逼我,求你,拜托你……」她淚影模糊地搖著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