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彭,送你一句老前輩最愛說的陳腔濫調,結婚是人生最重要的抉擇,這飯可以亂吃,婚可不能亂結,否則遺禍無窮,所以,我雖然很想賺你的大紅包,但,我更希望你能三思而行,更不反對你打電話來取消這項邀請。」
彭鈞達細細咀嚼他的話中有話,一抹感動的光彩緩緩溢滿他炯然生動的黑眸里,「謝了,老古董,你這個‘老字號’的老前輩果然沒白活這麼多年,歷史也沒白教,講的話果然是擲地有聲、發人深思!」
比靖桐打趣地眨眨眼,頗為自豪地說︰
「那還用說,這歷史除了教我們因應現實之道外,更教我們別忘了吸取前人的教訓,這是我懂得活用歷史學、明哲保身的生活之道,念在我們深交十年的深厚情誼上,我免費賜教,望你情海無邊,要懂得回頭是岸啊!」
彭鈞達聞言只是微微揚眉,但笑不語,灑然地向倒車準備駛離山路的谷靖桐揮身道別,站在公寓的台階上,他淡然地笑著對自己說,在愛情的道路上,他或許是一個一竅不通的拙者,但,他會給自己學習的機會,也給閻莉婷一個沉思的空間,讓他們在邁進婚姻神聖的殿堂之前,都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心!看到自己無悔的選擇!
當彭鈞達拿出鑰匙打開公寓大樓的鐵門時,一個一直尾隨他身後,穿著一身黑衣,戴著墨鏡,嘴里嚼著檳榔的年輕男子即刻敏捷地閃進陰暗的巷弄內,眼楮不時注視著公寓二樓的動靜,並隨身撥了一通公共電話。
電話立刻接通了,顯然對方正守候在電話機旁等待進一步的訊息。
「老大,我們都布置妥當了,目前事情一切順利,只要他們進入廚房打開電燈開關,他就準備做只燒焦的脆皮烤雞吧!」
「你確定看起來會像電線走火而引發的瓦斯爆炸,警方不會懷疑是人為的?」听筒那端傳來一陣嚴峻、緊繃而略顯焦躁不安的男性噪音。
「老大,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阿坤他是安裝炸藥的高手,這次的行動他更是小心翼翼,一定會弄得非常專業、自然而天衣無縫,絕對沒有人會懷疑是人為的。」黑衣男子斬釘截鐵地打著包票,一雙犀利精銳的眼楮正目不轉楮地注視著透映著黃昏余光的二樓公寓。「老大,他已經進入客廳了,你等著驗收成果吧!」他尖銳而急促地說,興奮的光彩溢滿他那張瘦削而有些冷酷的臉上。
他甚至已經迫不及待開始倒數計時了,而听筒那端也呈現一片緊繃的靜默。
就在黑衣男子數到七時,一陣令人心驚肉跳、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伴著玻璃碎裂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寂靜,熊熊燃燒的大火從二樓公寓迅速竄飛,蔓延向整棟公寓大樓。
黑衣男子興奮地注視著這幕火風四射的奇景,對于自己的杰作似乎頗為得意自豪。「老大,你听到了嗎?」
听筒那端的男子輕吁了一口氣,「確定死亡的消息之後,到我這領錢,然後,你到新加坡避避風頭!」
黑衣男子沾沾自喜地掛了電話,然後,他拉上領口,懶洋洋地踱著步履加入圍觀的群眾,屏息凝神地觀賞這幅黑煙四起、赤焰吞吐的火海奇景。
下課鐘聲一響,所有的同學立刻迫不及待收拾課本、筆記,拎起厚重的書包,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教室。
由于是最後一堂課,所以,大部分的同學都急著趕快補習班充電,希望為後年的大學聯考奠下堅實的基礎。
沒有參加課後補習的同學也三五成群直到市立圖書館看書。
偌大的教室瞬間就空了一大半,只剩下幾個仍在整理筆記,或清潔環境善後工作的值日生。
習慧容坐在她的座位上,清麗動人的臉上掛著一抹不耐煩的神情,「筠柔,拜托,你動作快一點好不好?咱們教室就這麼點大,你整理得那麼干淨做什麼?環保署長也不會因此屈尊降貴來褒獎你!」
夏筠柔擦拭完黑板台,她把粉筆屑倒進垃圾袋里,對于習慧容的滿月復牢騷,她只是溫雅的一笑,「你要是等不及,你可以先走啊!我又沒拿根繩子拴住你的腳!」
「你是沒拴住我的腳,可是你拴的是我的心啊!」習慧容鼓著腮幫子辯駁道。
夏筠柔純淨靈秀的臉龐上立刻涌楮抹甜美又略帶打趣的笑容,「原來你這麼傾幕我,怪不得從一年級開始,你就像個陰魂不散的影子一般死纏著我,只差沒跟我住進我們家,跟我做對道道地地、名副其實的連體嬰!」
「連你個鬼!」習慧容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會這麼死皮賴臉地緊跟著你,還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誰叫小姐你有張沉魚落雁的花容月貌,害我們習家最自命不凡的高材生,一不小心就失足跌進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海里,只差沒為你夏大美人滅頂!」
夏筠柔的雙頰驀然飛上兩朵紅雲,「慧容,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她嬌怯嗔怨的表情更換來習慧容滿臉得意頑皮的笑容,「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何不去向習烈親自求證?他這位建國中學的明日之星可是放出話來了,大學是非台大不上,這個老婆嘛……可是非你莫娶。」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戲謔地對滿臉紅霞的夏筠柔眨眨眼,「怎麼樣?我這個向來眼高于頂,從小就文武雙全的堂兄談起戀愛也不是蓋的,為了追求你,他這個眼楮長在頭頂上的家伙不惜拉段,拚命央求我替他穿針引線,多制造你們相處的機會,只可惜……」她裝模作樣地發出一聲長嘆,「我這個惹人厭的跟班、影子實在是黔驢技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害得我那個向來不知道失敗為何物的堂哥,只有溺在愛情的苦海里等著滅頂啦!」
她唱作俱佳的言詞措舉讓夏筠柔在窘迫困促之余,又有份哭笑不得的尷尬。「慧容,你少夸張好不好?我們還是高二的學生,而你堂哥他——明年就要參加大學聯考,他應該把全副的精力放在課業上,而不是分神在兒女私情上。」
習慧容臉上的表情更詭異精怪了,「你的意思是……他應該先考上台大,然後再全心全意來追求你?」
「我可沒這麼說,慧容,你可別亂傳話,否則,誤會鬧大了,我可不睬你喔!」
習慧容笑吟吟地輕摟了一下夏筠柔的肩頭,「好吧,別生氣了!我是逗你玩的,瞧你一本正經的模樣,誰不知道咱們景美女高的校花心里頭只有她那位神秘而彈得一手好琴的碉堡王子,習烈,還有建國中學、師大附中那些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哪里比得上呢?」
夏筠柔的臉又驀地漲紅了,她不勝羞惱地瞪著她,「習慧容,你……」
「我怎麼?不小心說中你夏大小姐的心事了?」
夏筠柔連耳根都跟著漲紅了,「慧容,你明知道……我連他的面都沒見過,只是偷偷听過他彈鋼琴而已,你為什麼要拿這件事來大做文章取笑我呢?」
她們並肩站在學校對街的公車站牌前,一班開往火車站的公車剛剛駛過,她們都沒有上車。
習慧容是個直來直往、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女孩子,所以,聰穎率直的她,覺得有義務提醒夏筠柔某些事。
「筠柔,我認識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一直是個非常縴細敏銳又多愁善感的人,你不像我直腸直肚,喜怒哀樂都會寫有臉上,但,我知道,你有一顆非常熱情、善良而多感的心,自從你們那個少爺搬進別墅休養,半年來,你已經提過他不下數十次了,從他的神秘、孤獨、怪異到他出色而撼動人心的音樂才華,連我對他這個陌生人的特質都可以倒背如流了,所以,筠柔,我不得不提醒你,別盲目地去崇拜一個只有才華卻對你來說是一片空白的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