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不安的拿起電話,听筒那端傳來她大嫂許昱雁慌張恐懼而隱含哭意的聲音︰
「珞瑤,你快來仁愛醫院,你大哥他被流氓砍了兩刀,現在正在開刀房里急救……」
一陣令人招架不住的暈眩霍然襲來,商珞瑤臉色泛白,搖搖欲墜地幾乎抓不住手中的听筒。
她蒙住嘴巴,強忍住那陣酸意翻涌的惡習心感,「大嫂,你別急,我馬上趕來醫院。」
放下電話,她頭昏目眩地跌坐在沙發椅內,竭力克制那份轉旋昏眩的虛弱感。
「少女乃女乃,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想吐,對了,郭媽,我大哥受傷了,現在正仁愛醫院急救,我必須馬上趕去醫院,麻煩你幫我通知大少爺一聲!」
然後,她拿著皮包,披上一件粉紅色的外套匆匆離開淨嵐山莊,趕到仁愛醫院急診室。
她在手術室門口找到一臉惶急蒼白的許昱雁,她紅著眼圈抓住她的手,她像一個絕望無助的孩子,清麗豐腴的臉上早不復見昔日的驕蠻和任性。
「珞瑤,我好害怕——你大哥已經進去快兩個鐘頭了,他流了好多血——我真怕他——噢!他要是有個什麼意外,我——我也不想活了——」她情緒激動地啜泣著。
商珞瑤連忙拍撫著她顫抖抽動的肩頭,「大嫂,你先別哭好不好?」她掏出手絹輕輕擦拭許昱雁臉上斑駁的淚痕。
「你不曉得——他的胸口被刺了一刀,還有一刀插在腰部,我送他來的時候——他已經休克,完全人事不知了!」
「大哥怎麼會惹上流氓呢?」
許昱雁一听,淚落得更洶涌了,「這都是我的錯,我太貪心,我想賺更多的錢,就在朋友的慫恿下向地下錢莊借錢來買股票、玩大家樂,我不敢跟你借,自從向你拿了那七十萬來解決車禍糾紛的賠索,你大哥就足足跟我生了半個月的悶氣不肯跟我說話,他警告我——不準去打擾你,他說,你為了這個家已經犧牲付出夠多了,我如果還有一點良心和尊嚴就不該再去騷擾你,否則——他永遠不會原諒我——」許昱雁抽抽噎噎地含淚說。
「大嫂,他實在是太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商珞瑤淚光閃閃地望著許昱雁。
一絲慚愧閃過許昱雁熱淚盈眶的眼底,「不,你大哥說得很對,我們夫婦倆虧欠你太多了,而你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尤其是我這個做人刻薄、心胸狹隘的大嫂——」
「大嫂,別這樣說。」商珞瑤噙著淚柔聲安撫她。
「你不用安慰我,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個自私,從來沒有為別人設想過的女人,虧你能容忍我,而我卻不懂得珍惜、惜福,反而變本加厲,攪得家里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難怪,你大哥會心情郁悶、借酒澆愁,今天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被那群流氓砍傷了。」淚水模糊了許昱雁臉上的妝。
「大嫂,他們為什麼要找大哥的麻煩呢?」
許昱雁臉上的淚意和愧疚更深了,「因為,我的股票全被套牢了,玩大家樂又是先贏後賠,地下錢莊向我要錢索債,他們的利息那麼高,我根本還不起,他們就找上了三、四個不學無術、閑蕩在外的流氓來找我的碴,他們說,我不還錢也可以,他們要把小明拿去當人質,如果期限到了,我仍然籌不出錢,他們就要拿小明的命去賣掉,我求他們手下留情,他們根本不理我,就在他們抓著小明準備離開時,你大哥剛好回來了,他用一種我從來沒有看過的眼光瞪著我,然後對那群流氓咆哮,要押人質就押我,放過他兒子,那群流氓不肯,他們說小的比較值錢,于是——你大哥就跟他們沖突起來了——」許昱雁喉頭梗塞了,「如果不是鄰居听見激烈的打斗聲打電話報警,你大哥大概還不只受這些傷——」然後,她失控地把臉埋在商珞瑤的肩頭,激動萬分地哭泣著,「都是我害了他——如果他就這樣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大嫂,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他看起來並不像短命的人。」商珞瑤含淚拍撫著她哽咽勸著。
「珞瑤,老天爺會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的,對不對?」她驀然抬起淚痕狼籍的臉,祈求地望著她連聲問道︰「他會我的是不是?你不知道,剛才我一個人坐在這里心里有多害怕、多無助。我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心里充滿了慚愧和罪惡感,我看到了自己的膚淺、自私、殘忍、尖酸刻薄,我簡直無法面對自己,更不知道這些年你和你大哥是怎麼忍受我的?」
「大嫂——」
「珞瑤,你讓我說完,這樣,我心里的負擔才能輕松一點,剛剛我坐在這里一個人想了很久,愈想就愈發現自己的丑陋,我當場在心底向上天祈禱懺悔,如果你大哥這次逢凶化吉、死里逃生,我一定會痛改前非,好好扮演一個做母親、做妻子的角色,彌補我對你大哥、還有小明的的虧欠。我不會再左右你大哥了,我會無條件支持他想做的任何事;我不會再異想天開妄想過富家少女乃女乃的生活了。我想通了,只有一個平凡幸福的家才是永恆真實的,先生的健康和平安、孩子的活潑可愛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和財富。珞瑤,你想老天爺會給我這個滿懷罪疚的女人一個贖罪的機會嗎?」
商珞瑤雙眼充滿了動容的熱淚,她緊緊握住許昱雁的手,綻出一絲帶淚的微笑,「會的,他一定會的,大嫂,你要有信心啊!讓我們一同為大哥的安危向上蒼禱告吧!」
許昱雁深深注視著她,內疚深刻地籠罩在她那雙紅腫的眼楮里,「珞瑤,你總是這麼善良而不忍傷害別人,我真是為我以前加諸你身上的傷害和屈辱感到羞愧!」
商珞瑤淡然平靜地輕搖著頭,「別這麼說,是我這個做小泵的不夠懂事,所以,你才會對我有所怨言。現在一切的不愉快都過去了,我們何妨敞開心胸重新認識彼此、接納彼此呢?」
「謝謝你,珞瑤。」
商珞瑤淡淡一笑,平靜柔和的臉上回蕩著一股釋然澄澈的光彩,她的手一直輕握著許昱雁的手,重新把所有焦點轉移在手術室緊閉的大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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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像靜止的鐘一般漫長而令人窒息難捱!
手術室的窗外已是一片黑壓壓的夜色,伴著等待焦灼的折磨雙重煎熬著商珞瑤和許昱雁兩顆飽受凌遲的心。
許昱雁的臉色已以白得像醫生、護士身上的白制服一般刺目。
而商珞瑤的胃已經開始蠕動著一股揉命脈酸意和苦澀的惡心感,她艱澀地咽了一口水,強迫自己吞下那股刺鼻而令人昏眩疲乏的嘔吐感。
就在這令她虛弱得快要不支癱瘓的時刻,範以農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了。
他那漂亮出色的男性臉龐上寫著令她悸動欲雨的關懷,「你大哥怎樣了?」
她一時激動,剛站起身,還來不及答復,一陣金星在她眼前搖晃,她巍顫顫地倒在以農及時伸出的臂彎里。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想吐——」
「你太累了,又太緊張,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他擁著她,眼光溫柔地凝注在她那張蒼白得令人心疼的芳顏上。
「不,我一定要留在這里,我一定要等到我大哥開完刀,平安月兌險後才能安心離開——」她軟綿綿地偎在他寬闊溫暖的胸懷里,像個找到棲靠的船只一般眷戀著他那份安全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