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蝶,我能跟你談談嗎?」
她遲疑了一下,不經意瞥見關文勛遞來犀利的目光,還有纏著他不放的蘇怡及蔡若琳。
一抹微妙的醋意閃過心頭,她抬起臉,賭氣的說︰「好啊!有何不可?」
她看到廖蕙心不以為然的表情,「干嘛板著一張臉?跟監吶!你先回去,我待會兒自己搭公車回去。」她笑著打發廖蕙心,然後故意狀甚親呢地和包雷明一塊離開教室。
必文勛分不清自己為什麼會有酸澀而不舒服的感覺,他心不在焉地應付蔡若琳一個接一個煩人的問題,所有的心思都擺在伍詠蝶挽著包雷明手臂的刺激上。
刺激?他沒好氣地低咒一聲,更沒耐心和蔡若琳、蘇怡等分明討教假借問題而行糾纏之實的行徑周旋到底。
「對不起,我還有事要辦,有問題你們下次上課再問,不可以?」
看到他緊皺的眉峰,蔡若琳等再怎麼不舍也只有識相地打退堂鼓了。」
罷踏進教職員辦公室,他就撞見了陰魂不散的郭人勇。
「瞧你拉著一張臭臉,怎麼?是不是出師不利?被你們那位潑辣出名的伍大小姐氣歪了。」他好整以暇的打趣道。沒想到關文勛居然惡狠狠的瞪著他,從齒縫里進出話來︰「我警告你。別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小巫婆的名字,否則——」
冰人勇錯愕地張大眼,「否則?否則怎樣?我要以命相許嗎?」
必文勛沉著臉沒哼聲,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干嘛發這麼大的火氣,于是,他更惱火地生著自己的悶氣。
「干嘛!大不了取消我們之間的賭約,你何必為了一個黃毛丫頭就氣得七竅生煙、翻臉不認人?」
「黃毛丫頭?她根本是個——搔首弄姿、不甘寂寞的小妖精!」他冒火的怒吼著。
冰人勇好玩的揚起眉。「小妖精?干嘛?他向你拋媚眼嗎?」眼楮里隱忍著一觸即發的笑意。
必文勛一楞,臉居然紅了,他窘迫的粗聲解釋︰「她——她到處賣弄風情,勾引男同學,惹得——」
「惹得你心慌意亂!」郭人勇賊兮兮的說,眼中的笑容更濃了。
「去你的!當然——當然不是,我只是氣不過她這麼——這麼不自愛,把教室里的男同學弄得——沒心思上課,雞飛狗跳的。」他面紅耳熱的大聲吼道。
冰人勇暗笑在心底,天!他只差沒沖出去爆笑。他蠕動臉部肌肉,強迫自己忍住。「那——你也犯不著生這麼大的氣啊!」
「我——」他為之語塞。
「說真格的,老弟,如果你不是她的老師,我听你那副酸溜溜、氣憤填膺的口氣,真會誤以為打是打翻醋壇子。」
「我——」關文勛簡直窘迫到無的自容的地步,半晌,他惱怒的瞪著郭人勇那張滿是促狹的笑臉,咬牙切齒地說,「你知道你有多討人厭嗎?尤其是你那個自以是的笨見解。」
冰人勇不以為忤的笑了,「既然是笨見解,你又何必氣呼呼的?莫非——我這笨見解也有歪打正著的時候?」
必文勛聞言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他惡狠狠地瞪著郭人勇,卻又找不到有利的武器加以駁斥,只有悻悻然地拂袖而去,「不跟你這個愛抬杠的人閑扯,我出去吃飯了。」
「慢走,可別氣得噎著了啊!」郭人勇戲謔地在他背後補充道,氣得關文勛用力摔上辦公室大門。
****
他神色陰鷙的走出補習班大門,身後猶回蕩著郭人勇響徹雲霄的爆笑聲。
懊死!他到底著了什麼魔,竟然情緒失控,反常到這種地步?!他懊惱地踩著笨重的步伐,再穿過南陽待狀元補習班門口,轉過公園路拐個巷弄,就听見一陣拉扯、掙扎的聲音。
他停下來,往幽暗的巷道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女孩子狀極狼狽地和一個高大的男孩纏斗。
他一驚,立即沖了進去,「你在干什麼?」他厲聲喝道。
那個男孩子嚇了一跳,剛抬起頭來,他們彼此發出了驚訝的叫聲︰「是你!」
包雷明臉上閃過慚愧的神色,然後,他倉皇的逃開了,丟下衣衫不整、極為難堪狼狽的伍詠蝶。
伍詠蝶全身顫抖如寒風中的柳絮,她的襯衫被撕裂了,半果的肩膀,零亂的頭發,含著淚水的眼眸,看在關文勛的眼中真是又恨又憐,百味雜陳。
伍詠蝶感受到他憤怒的眼神、緊握的拳頭,她羞憤難抑,恨自己為什麼不一頭撞死?
必文勛走近她,看到她臉上的淤痛,他的怒氣更熾烈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很好,你終日玩火,終于嘗到被火焚的滋味了。」他咬牙切齒的口吻、鄙夷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得伍詠蝶鮮血淋灕,羞愧屈辱的淚珠豆大的奪眶而出。
她的淚水絞痛了關文勛的五髒六腑,一腔怒火立即軟化了,他看看她破碎不堪的襯衫,心里真是又痛苦、又憤怒、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憐惜。
「你等在這兒不要動,我去辦公室拿衣服給你穿。」
「我——我不要你可憐我。」伍詠蝶含淚的說。
必文勛見她狼狽中猶不失倔強的風骨,敬佩之余,更是漲滿了揪心的感覺。「不要逞強了,我承認我的確是氣你,但絕不是可憐你。」
「我——」
「听我一次!好嗎?」他語氣是篤定不容轉園的,但眼中的光彩卻是溫暖助人的。
伍詠蝶再一次有想哭的沖動,她強忍住鼻端的酸意,使勁的點了頭。
****
必文勛拿著自己的薄呢夾克輕輕覆在伍詠蝶微微戰悸的肩頭上,一份無法解釋的憐疼取代剩余的怒意和刺痛。不能自己地伸手撫模她一頭出奇柔軟光細的長發,「我送你回去吧!」沙啞的聲音溫柔得讓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詠蝶垂下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淚影,「我——我不想回去——讓他們看到我——這個樣子——」她囁囁嚅的說。
她這副軟弱無助的模樣多麼惹人憐愛!他多想伸出臂彎保護她啊!
懈下渾身刺芒的她,楚楚動人得教人心旌動搖;他的心里充滿痛憐、不忍苛責等復雜而又微妙的感情。
「走吧!我先送你去我那坐一下,然後在夜市賣件衣服讓你換上。」
「我——」
他見她猶豫不決的神態,不由放低了聲音,「走吧,不然你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嗎?」
「坐好,摔下我可不負責。」他不含感情的口吻讓伍詠蝶如坐針氈,坐在他後面僵硬得像一座雕像,手腳崩得緊緊的,一副不知如何擱置的模樣。
必文勛有趣的回首看了她一眼,眼楮閃了閃,然後一言不發的發動引擎呼嘯而去。
閃電般的車速讓詠蝶顛躓了一下,情急中她尷尬地抱住他的腰,一張俏臉酡紅得像酣醉的精靈,一股燥熱,像悸動般奇異的電流竄過心房,燃燒著每一個呼吸、每一寸肌膚。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關文勛身上震動的反應,見他挺直肩膀卻未表示異議,她索性放任自己的感情,大膽的把熱滾的臉貼在他結實的背脊上,享受這份旖旎如夢的奇妙滋味。
必文勛感覺到她柔軟的身體,稍稍急促的呼吸,散著幽香、隨風招揚的發絲,他不能自己的抓緊了把手,一顆心如雷鳴般重重敲擊著胸腔,所有的血液都跟著沸騰起來——
這條路長得像一望無垠的萬里長城,更微妙甜蜜得讓人不想歇止。因此,當引擎發出刺耳的煞車聲時,他們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無言的嘆息。有如釋重負的輕松,也有悵然若失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