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動的喊道,渾然不覺臉上早已熱淚滿腮。直到她望見馮雲川一臉關懷和省悟的神色,她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她即刻武裝起自己,眼楮在淚光閃爍中顯得格外晶粲有神,她笑盈盈的瞅著她,「干嘛,傻楞的盯著我?真以為我是那種被後母虐待,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可憐孩子?告訴你誰敢欺侮我伍詠蝶,他是祖上無德瞎了狗眼,我可是一流的鬼精靈投胎,滿腦子整人的花招、向來以戲弄別人為樂趣,尤其是我那個勢利又專擅的後母,我更是毫不留情,你不相信嗎?我告訴你一個神秘,你可別告訴我爸,我繼母剛過門的時候,我為了要讓她留下一個永生難忘的記憶,故意向她示好,做個溫婉乖巧的小淑女,讓她沾沾自喜,疏于防範,結果,這個自以為是的笨女人果然得意忘形,我故意在她宴客時在廚房下瀉藥,讓她整整瀉了三天肚子,又在她的洗澡水里放青蛙,皮包里藏死蟑螂,她呀!最怕這兩樣東西了,結果,嚇得她當場花容失色,里裹毛巾就跑了出來,一路直喊救命、救命啊!真好玩,半點富家少女乃女乃的味道都沒有,我一想到——」她見馮雲川一副不為所動的神情,不禁睜大眼,「干嘛?你不相信我的話嗎?」
馮雲川定定的看著她,那眼光仿佛要看進她的內心深處里,「詠蝶,你不能怪我不相信,因為,你一向心軟,連一只小螞蟻都不忍心傷害,要說你會打死一只蟑螂刻意去嚇你後母,我實在不敢相信。」
詠蝶心中一動,一股酸楚和感動幾乎軟化了她的防衛力量,她深吸口氣,故意甩甩頭發?毫不在乎的說,「人都是會變的,在這種現實的生存環境中,不冷酷無情點怎麼活下去!我這純粹是權變之道。」
「是嗎?」馮雲川不置可否,眼楮閃了閃,唇角上揚,那表情似乎把她的宣告當成一則天方夜譚。
他的反應激怒了詠蝶,她忿忿的跺跺腳,「你不相信對不對?好,沒關系,我可以證明給你看,保證讓你刻骨銘心,永生難忘。」說完,她沖動的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座旁。
「你要做什麼?」馮雲川一頭霧水,一時反應不過來。
「回我家,我馬上演給你看。」她氣呼呼的說。
馮雲川憐惜地看了她噘著紅唇的表情一眼,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希望你不要演得太過火,也希望我爸媽的心髒夠強壯,否則——」
「否則怎樣?」詠蝶沒好氣的哼道。
「否則,余震還有你好受的。」他慢聲說道,發動了引擎。
「你以為我在乎嗎?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詠蝶不以為意地向他扮個鬼臉,不意卻引來馮雲川滿臉興味的笑意。
「你知道嗎?我突然迫不及待等著要看你的表演。」
「是嗎?別忘了要喊安可哦!」詠蝶諷刺的說。
馮雲川听了朗聲大笑,車子在震耳的笑聲中馳上坡道,閃入危巍的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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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台北華城淨塵山莊內。
盎麗堂皇、光可鑒人的大廳內,燈火輝煌,高尚皮制的沙發,質感極佳的大理石地磚,透明的水晶燈飾,水晶酒杯在金光閃爍中,交迭著熱絡的閑談。
服務周到的家僕不停穿梭在寬敞富麗的華廳內。一會兒斟酒,一會兒端茶點,極盡殷勤款待伍家的座上賓——最近奉調回國工作的馮敬山夫婦。
而伍家的女主人,伍詠蝶口中的後母崔品薇,更是打扮得雍容華貴,極盡精致完美之能事。黑絲絨的旗袍,閃閃發亮的鑽鏈,裹著玲瓏有致的胴體,襯著白晰明艷的五官,這位年過三十的中年女子的確有她風情萬種、婀娜動人的一面,難怪一向生活嚴謹,又鐘愛女兒的伍定峰會為她打破自己不再娶妻的承諾,甚至,背上重色輕子的罪名。
他的再婚,為他和詠蝶——這個他向來視為瑰寶的掌上明珠之間劃下了永遠不可彌補的隔閡和陰影。
夾在新婚妻子和寶貝女兒之間,他實在有太多的無奈和難為之處。
而詠蝶最近任性妄為的措舉,更是教他這個做父親的頭疼不已,不知該拿這個滿身帶刺的女兒如何是好。
像現在,明明再三囑咐她務必在七點鐘以前趕回來晚餐,她偏偏漫不經心的不當回事。
明明知道這頓晚宴的重要意義,她卻故意擺烏龍,讓他們做長輩的在家里苦候,拚命編理由來打圓場。
「馮先生,馮太太,對不起,我們家詠蝶就是有這個點小毛病,她呀,沒什麼大缺點,就是有點小迷糊,沒有時間觀念,又不喜歡戴手表。所以,常常忘了時間,沒有守時的習慣。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崔品薇笑著猛向馮敬山夫婦賠禮,並不時殷勤地為他們遞上精致的開胃茶點。
「沒關系,他們年輕人常有這種小毛病,一玩起來就忘了天南地北,不知道準時返家的約定。我們家雲川也是常常這樣,何況,他們兩個人這麼久沒見面了,難免有一大堆事情要聊,這話匣子一打開,可能就忘了我們這些老先生、老太太還在家里恭候他們呢!」馮太太幽默的說。一張微微發福的臉,猶見年輕時動人的輪廓,氣質清雅中不失親切和善的魅力。
「是呀!這麼多年沒見到詠蝶了,想必她一定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個秀外慧中的小淑女。想起來時間過得還真快,我依稀還記得詠蝶穿著一件小紅帽式的童裝,隻果般可愛的小臉,總是掛著甜甜的笑靨,她那張小嘴更甜,老是馮伯伯長、馮伯伯短跟在我後頭,讓我恨不能立即把她抱回家當現成的女兒。」馮敬山笑著接口道。溫雅的風範和馮雲川有幾份神似。
「現在還來得及把她當成女兒看啊!」崔品薇嬌笑說。
「當女兒不是太虧了?沒幾年又要把她嫁出去!」
「哎喲,那就不要當女兒,當媳婦算了。」崔品薇順理成章的說,和伍定峰交換了會心的眼神。
「當媳婦我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詠蝶中不中意我
們家那個傻小子?」馮太太半真半假的說,眼中卻不自禁地流露出欣喜的光芒。
「哪敢不中意啊!雲川的條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他不嫌棄咱們詠蝶就是我們伍家的福氣了,定峰你說中不是?」
伍定峰抽了口雪茄,淡淡點頭,「是啊,詠蝶這孩子給我寵壞了,只怕雲川會受不了她的小姐脾氣。」
馮敬山聞言,隨即笑著謙虛的銳,「那里,詠蝶這孩子向來冰雪聰明又.善解人意,如果我們雲川能娶到她,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不是,詠蝶這孩子從小就是個人見人愛的小鮑言,乖巧、漂亮又機伶懂事,我一直遺憾自己沒有女兒,如果詠蝶能嫁到我們馮家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馮太太若有所感接口道。
崔品薇和伍定峰聞言真是五味雜陳,各有千百種滋味在心頭。
「伍太太,詠蝶跟你相處一定不錯,她寫給我都一直虧贊你,說你待她一向視若己出,不亞于她的生母。」馮太太突然冒出這句話來,害得崔品薇驚莫名,笑容差點凍結在臉上。
「呃——對,我們相處不錯,呃—一詠蝶這孩子很懂事,不但不會——排斥我,甚至——還從中穿針引線,拉攏——我和定峰的感情。」
「哦?這真是難得,很少有孩子能做到這點。」馮敬山贊賞地猛點頭。
崔品薇笑得吏不自然了,「是啊,不僅如此,她——她還幫我做家事,有煩惱也不會來煩我和定峰,而且,她極為自愛,永遠不會做出讓我和定峰傷心困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