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瑛潔的話在思薇心湖里掀起了驚濤駭浪,她想了很久,仍然無法從紛亂如麻的思緒中掙月兌出來。一整個夜晚,她枕靠在床頭,直到曙光乍現,窗外人潮車聲更迭,她仍陷于迷茫無措的心結中,久久沒有動靜,更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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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航住院已經一個星期了,初步的檢驗工作已告完成,但為了慎重起見,院方仍要他留院觀察幾天,檢查他的胰髒和腎髒的健康狀況。
這七天里,久大信托相關企業的主管及重要部屬都曾來醫院探視,唯一被下達禁令,隔離在外的只有秦羽軒。
秦伯航不但親口下達這個嚴禁命令,更威脅所有來探病的人不準在他面前提起秦羽軒的名字,否則,休怪他翻臉不認人。害得想化解他們父子怨隙,替秦羽軒說話的人,硬是把話梗在喉頭,不敢提半個字。
秦伯航的嚴厲剛強是出了名的,凡是久大親近部屬沒有一個人不曾領教過他的火烈性子。所以,自從秦羽軒被趕出病房那天開始,他一直被擋駕在病房門外,無法越雷池一步。
而所有的人,包括秦羽軒、久大的親信、醫護人員都不敢拿秦伯航的健康作賭注。
這天下午,秦伯航的頭等病房,出現了一名面貌姣好、身材苗條的年輕女子。
正在閉目養神的秦伯航被輕細的腳步聲驚擾,他不耐咕噥兩聲,睜開眼,然後喜悅涌進了他向來威嚴有神的眼楮里。「敏芝,你回來了?」
方敏芝輕柔地笑了。「爸,您生病怎麼不教人通知我呢?」
「小毛病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敝的!」
「可是,我卻提心吊膽了老半天,知道您住院的消息,我馬上就趕回台灣。」
秦伯航笑了,對方敏芝的寵愛全部寫在臉上。突然,他沉下臉,怏然不悅地問她︰
「是不是羽軒那個混小子通知你的?」
「不是,是杜奕霆通知我的。」
秦伯航臉色一變。「我就知道那個混小子不會告訴你,他這個數典忘祖、忘恩負義的渾球,對父親不孝,對妻子不忠,簡直不是個東西——」他眼中怒火燃烈。
「爸,您不要怪他,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方敏芝婉轉的說。
「你還替那個混蛋說話?枉費,他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待他,他,」秦伯航氣得說不出話來。
方敏芝再也無法坐視秦伯航繼續誤會羽軒她咬咬牙,臉色凝重望著秦伯航說︰
「爸,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您,我不能再讓您誤解羽軒了。」
「什麼事?」秦伯航銳利的盯著她,也察覺出方敏芝語氣中的堅決和嚴肅。
方敏芝深吸口氣,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
「事實上,這四年來我跟羽軒一直是維持著有名無實的婚姻關系。」
「什麼?」秦伯航大驚失色,差點沒從病床上跌下來。
方敏芝趕緊攙扶他。「爸,您先別激動,讓我慢慢告訴您事情的原委,好嗎?」于是,她緩緩道來當年在美國和秦羽軒所達成的協議,巨細靡遺,只字不漏地告訴了秦伯航。
「為了挽救久大的財務周轉失靈所帶來的事業危機,羽軒他不得不接受我父親開出的條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逼羽軒娶我,也許,他太欣賞羽軒,他一直渴望擁有像他這樣的一個兒子。為了這個既愛又遺憾的復雜心願,他不惜使出這種強人所難的手段。而羽軒——」
她望了望秦伯航灰白而沉重的臉色,心情不禁復雜萬分。「他心中自始至終只有楊思薇一個人,他從不隱瞞我。事實上,從我認識他以來,他就不曾掩飾過他心有所屬的事實。我們一見如故,一直都像好朋友一樣,一直到我爸爸強迫我們結婚為止,唉!眼見他徘徊在感情和家族責任的十字路口,那種煎熬和折磨,我實在于心不忍,便提出這樣一個權宜之計,先結婚做對掛名夫妻,等久大危機度過之後,再找理由離婚。」她停頓下來,看到秦伯航一副深受打擊的神色,不禁放低了聲調,悉心勸撫。「爸,不要怪他,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這些年來,我親眼目睹羽軒內心的煎熬,看得愈深也愈憐惜,身為你們秦家的衣缽傳人,他實在是背負了太多的擔子,沒有選擇事業的自由,沒有選擇伴侶的自由。普通人能擁有的,他一樣也無法享有,您知道他畫得一手好畫嗎?然而,為了秦家這道拋不開的枷鎖,他只有棄畫從商,明明是個優秀出色的律師,卻不得不咬牙走進爾虞我詐的商業界,身為您的獨生子,他實在犧牲太多太多自我了——」
「他為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又為什麼要鬧出和董至芬的緋聞來誤導我?!」秦伯航沈聲問,神情已有所軟化。
「他是為了保護我,同時,也怕您遷怒于楊思薇,因為,我已經有了一個合適的對象——」
「這個笨蛋!他——」秦伯航生氣的罵道,但眼楮里卻閃動著憐惜的淚光。
「爸,您原諒他,好不好?」
「快叫他來見我,我要親自教訓這個自以為是的笨兒子——」
「爸!」方敏芝眼圈紅了,她的心不能自抑地浸婬在一片狂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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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軒待在他租賃的大廈住屋里。
他好幾天沒回辦公室了,也沒有接任何訴訟案件。
在他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齒輪都停止了擺動。他的生命驟然進入了冬眠時節。他就像只蟄伏在岩洞中等待寒冬過去的野獸,不管內心有多少渴望和沖動,他都不能沖出洞外,只能懊惱而無奈地接受命運的安排。
他獨自坐在客廳,外面的天色早已是一片昏黃朦朧,他卻靜坐著不肯開燈,若有所思地抽著煙,望著瑩亮的煙頭,在黑暗中掙扎舞動。
接著,他听見電鈴聲,他慢慢捺熄煙蒂。八成又是那位讓他又愛又恨,無可奈何的好朋友杜奕霆吧!他想。
當他打開門,卻望見一臉嬌俏,笑意盈盈的方敏芝時,他簡直呆若木雞,像個被點了穴道的楞小子。
「怎麼?」離了婚,你就不認識我啦!!」方敏芝淘氣的說。
他回遇神來,側身讓她進來。關上大門,他蹙著眉峰,無奈地問道︰
「你又來做什麼?」他沒好氣坐在沙發里,目光灼灼的緊盯著她。「愛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他搖搖頭。「我就知道杜奕霆那個大嘴巴藏不住什麼秘密。」
「不關他的事。」方敏芝坐在他的對面。「我是來興師問罪的。」她好整以暇的說。
「興師問罪?」秦羽軒訝異的挑起濃眉,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有沒有搞錯?我已經不是你的丈夫了,不在你方大小姐的管轄範圍內。」
「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你在久大的紅利轉入我的賬戶里?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我方敏芝又不是呆子,存折里莫名其妙多了三千萬的巨款,我會不知道事出有因嗎?」
秦羽軒眼楮里閃著一抹好笑的神采。
「你笑什麼?」方敏芝凶巴巴的口吻。
「我第一次瞧見有人為了從天而降的巨款而特別翻山過海找人算賬。」他笑嘻嘻的說。
「你、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等于是在羞辱我?」
秦羽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並沒有道個意思,那是我唯一可以用來表達我內心對你無盡靶激的方法。」
「我拒絕接受。」方敏芝冷冷的說。
「別這樣,不要認為我太庸俗,錢並不可憎,重要的是它用來表達的心意,你就當它是我這個欠你良多的前夫給你未來孩子的教育基金。」他溫柔的解釋著,眼光一片摯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