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思薇由衷地說,盼能稍稍化解何映霞的怨恨,她真不知除此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因為,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抱歉?」何映霞扭曲著唇角,沉聲說︰「別以為這兩個字就可以打消我心底對你的恨意。」
「那,你要我怎樣?辭職謝罪?」思薇也有點火了,她不知道何映霞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不愉快都算在她的頭上。這場莫名其妙的紛爭和怨結,真是教人有種欲哭無淚的無力感。
「辭職?哼,就算你辭職也難消我心頭之恨,你知道嗎?」何映霞逼近她,眼中寒光點點。「為了調到財經組,我費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如願以償,而你,」她恨恨地從齒縫中迸出︰「不費吹灰之力就搶了我的飯碗,你說,我怎能不恨你?」
思薇挺起背脊,她深吸口氣,艱困地壓制下一股發麻的寒意。「對不起,我只能說——我不是有心跟你較量的,雖然我對你的際遇感到不平,可是——」
「你省省吧!」何映霞輕蔑地打斷了她。「少來這套貓哭老鼠假慈悲的把戲,我何映霞不須要你可憐。」
思薇忍著氣,她點點頭,連口紅也不想補了。「那我也無話可說,隨你愛怎麼樣,我楊思薇悉听尊便!」說完,她不理會何映霞一臉欲罷不能的怒焰和憎惡,快步離開洗手間。
在電梯內,她一直苦笑,真是無妄之災,她為什麼總會無端招來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麻煩呢?
她郁郁寡歡地坐在辦公桌前趕寫著新聞稿,胸中糾結如一團理不清的毛線。
「楊思薇,怎麼了?瞧你板著一張臭臉,是不是稿子寫得不順手?」她抬起頭,望見采訪主任管浩風。
看不出這位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渾身上下仍洋溢著一股朝氣蓬勃的神采,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清亮有神,不時閃爍著成熟和智慧的光芒。
這位充滿魅力,揉合了年輕人的奔騰和中年人成熟的報業人才,的確是個卓越出眾的男人,更別提他的才華洋溢和能言善道是如何蠱惑人心,特別是女性那顆怦然亂撞的心。
拜她是龔德剛得意門徒之賜,托他是龔德剛結拜兄弟之福,思薇才能蒙這位向來眼高于頂、恃才傲物的報界奇才眷顧。
听說,管浩風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旦專注于工作上,他可以通宵達旦,六親不認,和他共事的人更常常領教他的吹毛求疵,嚴苛無情。
這家伙不但文采斐然,攝影技巧更是出類拔萃,充滿了人性化的風格和細膩生動的色彩。不過,在新聞業界他的風流情史可也是名聞遐邇,絲毫不遜于他的才情。
「沒什麼,只不過有一些很深的感觸罷了。」思薇淡淡地說,漂亮的眼楮有一絲難掩的蕭索和疲倦。
避浩風銳利地打量了她一會兒。「願不願意跟我談談你的困擾?」他緩聲問。
思薇細細研究他的表情,沉吟地咬著唇。「你什麼時候變成我們采訪組的心理諮商顧問了?」
「更正你的話,我並不想做采訪組的心理醫生,只想做你楊思薇個人的心理醫生。」管浩風含笑說,迷人的眼楮里有兩簇奇異的火光。但他的表情卻是漫不經心,讓人捉模不定他真正用意。
思薇困窘地微微紅了臉,但她仍保持鎮定的態度。「管主任,人言可畏,你不怕蜚短流長,我可在乎別人的閑言閑語。」
避浩風灑月兌地揚揚眉,眼楮的光芒更璀璨了。「我剛剛用了什麼不當的措辭令你惴惴難安?」
「你根本不用說什麼或做什麼,只要你走到哪兒,話題就跟到哪兒。」思薇撇撇唇,沒好氣的說。
「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管浩風俯緊盯著她。「你又何必活在別人的意見中。」
思薇接觸到他那一雙「會說話」像磁場般的黑眸,心湖里不禁一陣浪花翻滾,她忸怩不安,竭力維持平穩的聲調。「如果我們真可以灑月兌到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那麼,輿論又怎能產生制衡的力量?而我們新聞從業人員又何必那麼辛苦地想把社會上所有發生的事件真實無偽地呈現在大眾面前?」
避浩風的黑眸閃了閃,激賞的光芒如寒星般耀眼。他連連點頭,笑聲里有著喝采。「說得好,無怪乎龔德剛會那麼愛護你,你的確有令人佩服之處。」
思薇的臉更燙了,她轉動眼珠正擬該如何移轉話題時,驀然驚覺辦公室里有不少眼楮正對他們行「注目禮」,她連忙委婉地下逐客令。「如果你不想成為辦公室里的焦點話題,拜托你趕快走吧!」
避浩風神閑氣定,他轉眼瞥了瞥周圍那些好事者的尊容之後,悠然自得的笑道︰「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要人不說話何其困難?你又何必心存忌憚,耿耿于懷呢?」
「可惜,我的臉皮薄,無法練成閣下那種子彈都穿不透的鐵皮功。」思薇揶揄他。
避浩風笑得好得意,絲毫不以為忤。「哈,我早就听龔德剛說過,你尖牙利嘴,氣死人不償命,看來,他那老小子定是吃了你不少苦頭。」
思薇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然,我怎會被他趕出門外呢?」
「好了,說話別這麼沖,到我辦公室坐坐,我們來談談你最近的工作狀況。」
「有什麼好談的?我又沒延誤過任何稿件。」思薇鑒于他那罄竹難書的風流艷史,基本上不願意跟他有太多的牽扯,免得惹人閑話;更何況,有個虎視眈眈的何映霞窺伺在側,她的一切舉措不能不小心謹慎。
避浩風看出思薇眼中的躊躇,他輕挑起濃眉,好整以暇地玩弄手中的筆。「談談你在這里的孤立無援,有苦難言的心情如何?」
思薇一凜,臉色微變。「你——」
「我怎麼知道的,是不是?」管浩風放下筆,唇邊綻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這個世界喜歡議論別人是非的傳聲筒不少,而我身為一家報社的主管,辦公室里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自然應該了如指掌,否則,我怎麼去指揮屬下,管理他們呢?」
思薇輕蹙著秀眉,沈思不語。
避浩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洞悉地笑道︰「你是不是怕跟我走得太近,馬上會成為花邊新聞的女主角?!」
「……」思薇囁嚅著,連耳根都熱紅成一片,第一次有種無所遁形的尷尬和無措。
「放心,我向來恪遵一句名言︰『好兔不吃窩邊草』,你什麼時候看我跟女同事牽扯不清過?」
思薇咬著唇,難堪地無言以對。
避浩風眼中笑意橫生。「何況,你是龔德剛的高徒,我再怎麼色膽包天,也不敢打你的主意。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他那揶揄促狹的口吻更逗弄得思薇坐立不安,窘迫不已。她今天終于領教到管浩風的厲害了,他真的可以讓人又敬又怕,哭笑不得。難怪,他這個采訪組主任的寶座坐了六年仍屹立不搖。光是他那套御人術,便無人可望其項背。
思薇當然只有乖乖听從地跟他進了他的辦公室。
「好吧!你想問什麼,小女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思薇挖苦的說。
避浩風搖搖頭,嘆道︰「這麼出眾的容貌,偏偏有張鋒利如刀的嘴,說你是朵帶刺的薔薇,倒真是恰如其分。」
思薇不以為意地撇撇唇。「薔薇雖然多刺,但只要小心拿捏,定可毫發無傷,重要的是,看你以何種心態去對待她。」
避浩風震驚了一下,俊逸儒雅的臉孔上難掩喜愛和欣賞的神采。他深深注視著她,低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