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
整個屋子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唯獨那輛兜風五十斜斜站著。看來,戚珍珍連夜逃走了,人去樓空,只為擺月兌她弟弟。
直到這時,朱莉臉上才有了不安的神色,是的,她也怕。
雨紅見機車油表上貼著一張紙,便迫不及待上前讀它。
這位小姐︰很不該地,竟然連您的姓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看人一向很準。
小揚交給你了,我真的已經無能為力。罵我是個不負責任的姊姊好了,我對不起小揚,對不起逝世的雙親,更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累了,我無法空自等待瓊瑤小說「秋歌」里的那位英俊男士,他闖入拖著智障弟弟的女主角的生活里,我等了十八年,我知道,帶著小揚我沒辦法。
原諒我的自私。看著小揚溜進你的轎車里,我知道他對你有好感,他平常是無法如此接近一個人的。如果你願意,請代我照顧小揚,我會衷心感激你;如果不願,也請代我將他送到專門收容他這種病人的地方,我仍然是感謝你。
機車我留給小揚,那是我唯一能留給他的東西,因為我沒有任何財產。不必找我,等我安定了,尋回我逝去的青春了,我會用盡方法找到你們。
PS假使你不想照顧他,請別傷害他。
昂心人戚珍珍敬上「這下好了,噩夢終于發生了!」雨紅對著訝異至極的朱莉說。「相信我的話了吧?我的預感很靈的!天哪,好想哭,家里那個大男人我都照顧不好了,何況這個大男孩!」
原本呆愣的朱莉,听了這話不由驚慌。「小紅,你不會真把小揚送到‘那種地方’吧?會使他發瘋的!如果你不肯收留他,那就交給我,讓我來照顧他!」
好狠心的戚珍珍,雨紅想,戚珍珍「看」人的確是「準」,「看準」了她不會忍心送小揚去收容所,「看準」了她可以當第二個戚珍珍,如今還多了個朱莉,也進這池渾水。
「小紅,真的沒關系,我就當他是崇平,生活也有寄托!」朱莉懇求地說。
「你不再嫁人了嗎?我不可以害你一輩子,朱莉!」雨紅講得很真摯。
「你忘了我的綽號?‘男人終結者’!我真的對男人免疫了,你沒看之前我和那幾位男朋友,哪一個到現在還來往的?沒興趣,交交朋友可以,結婚免談!」
望著朱莉這般執迷不悟,雨紅內心百感交陳。「先回你那兒再說吧!」
雨紅抓了嘴巴吃得油膩膩的戚小揚走,朱莉在後頭問著︰「機車怎麼辦?」
「我要騎!」小揚忽然大聲地說。
「不行!」雨紅是絕對不允的。「你一定沒駕照,而且誰知道你又會闖出什麼禍端來!車子是你珍珍姊留給你的,小姊姊一定幫你騎回去!讓大姊姊開車,你坐她旁邊!」
「對呀,小揚,一下就到了,小姊姊會騎回大姊姊家。你乖一點,別惹小姊姊生氣!」其實是朱莉不敢在此時觸怒雨紅,她很想留下小揚,于是百般勸著。「來,我們上車!」
雨紅牽出了車,將門帶上。戚小揚從車窗內探出頭來,大喊︰「小姊姊,快點!別跟丟了!」
「你們先走!我認識路!」雨紅揮著手對轎車說,轎車隨即絕塵而去。
陽光真烈!秦雨紅騎著車想,很久很久沒騎機車了,還挺不習慣的。好不容易習慣了些,機車的輪胎卻爆了!她還差點摔跤!
倒楣的一天!壞消息接二連三地打擊她。她把車子小心地停在路旁,望著它苦笑了五秒,才舉步走向公用電話亭,如今只有找車行來修了,不知平日那家汽車修護廠會不會修理這種小機車。
悲極慘極的一天!她找遍全身口袋,找不出一毛錢來。包包在車上,而車子朱莉開走了!唉……她坐在機車上嘆氣,怎麼所有倒楣的事全讓她踫上了呢?一個人究竟能承受多少預期不到的壓力?太陽底下她愣楞瞪著柏油路,突然很想哭,覺得自己沒有力氣再尋思解決之道了,甚至如果可以,她想就這麼哭到天黑。
唉,自己是脆弱的。她的眼眶倏地泛了淚水,就在淚水即將滴落而下時,她硬是收了住。因為,她看見一雙皮鞋,而她不願在這皮鞋的主人面前掉淚。
扁可鑒人,依舊老話一句,雨紅抬起頭,正想他必定又是正經八百的模樣時,看了才發覺他,與以往大相逕庭。白奕凡……
他當然叫林立中,只是奉主之命,以「白奕凡」的名義向秦雨紅展開追求,秦雨紅絲毫不知其中原委,只當他是白氏企業的有錢少總,機械、沒主見、衣冠楚楚、溫溫吞吞,連追女朋友的攻勢都令人不敢領教。試問當今世上,有哪個人是天天送二十八支雞翅給女友食用的?除非他用心不良。
但是現在的他,不一樣了。竟然卷起那昂貴的襯衫袖子,示意雨紅讓開。雨紅只在心中叨念︰大熱天的還穿長袖!
只見他彎身檢視後輪,從輪胎上拔起了一根鐵釘,拄著頭想想,二話不說地走到他的賓士車里,拿了大哥大便撥。大概講不到三十秒的時間,他又行至她身旁,蹲踞在車輪旁繼續模索。
他轉性了?雨紅納悶著。他到現在為止,還沒開口講過一句話,而且和她保持著五十公分的距離,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真是受教,雨紅想,上次不過訓了他一下子,他竟馬上改變給她看……不對,她細細一想,這還是叫「沒主見」呀!怎麼他定得像牛一樣,隨著別人的鞭策而舉步呢!
氣氛弄得有點尷尬,雨紅想走,但機車是戚小揚的,不能隨意扔在路邊,可怎麼辦?今天上班又要遲到了!難道她的楣運還沒過嗎?
機車快被「白奕凡」模掉一層皮了,雨紅心里暗問︰「你到底想怎樣?不會修就別裝會了,我又不怪你!」可是她沒有說出口的打算,要比「沉默是金」,秦雨紅可是個中翹楚。
一輛車向他們駛近,下來一位手提工具箱的師傅,只見他穿著著名汽車公司的制服,必恭必敬地聆听林立中吩咐,很快地,他便彎子修補起來。
有沒有搞錯?她才是機車的「主人」哪!他憑什麼自做主張?秦雨紅愈看愈不是滋味,她有「不修」的權力!她本想聲明,但時機不對,還是讓他修好再說。
「師傅啊,‘我’的車怎麼了呀?」她仍忍不住地暗示這機車是她的。
修車師傅理都不理,盡彼著埋頭苦干。就在雨紅暗呼「過分」的同時,師傅已站了起身,向林立中頷首,轉頭離去。
「喂--師傅!多少錢呀?喂--」雨紅呼喚著,但修車師不睬她,逕上貨車駛了開。怎麼搞的?全都生病了嗎?還是今天流行不講話,比「酷」的?雨紅感到嚴重的挫敗,有一把火,卻如何也使不上力,便決悒地問林立中借紙筆。
林立中走向車子,雨紅跟著他。他拿了鋼筆和便條紙給她,依舊默默不語。雨紅飛快地寫了幾個字,然後一股腦兒全丟在他手中,也極酷地掉頭轉身,騎上她的機車。
呼嘯離去。
林立中火速看了紙條,見寫著︰「本人秦雨紅,因故向白奕凡借用新台幣一千元整,雙方約定一日內還清,絕不拖欠。」他搖了搖頭,匆忙開車追趕她。
哼!雨紅極速地御風而行,心想有錢人就是這樣,呼風喚雨,連大車行都可以包下來了!差遣人是他們的習慣,但他為什麼要幫她?如果是為了追求,那可不必了,她並沒有因這事件而對他留下好印象!真好心,她想,「披上羊皮的狼」,都是有所目的的,而且絕非好意,最好別和他們牽扯太多,別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