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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袖漾影 第16頁

作者︰蘇荻

思及此,兩人同時回首出聲︰「我覺得……」察覺對方竟也正好駐足轉過身來,不禁愣了一愣。

「你……你要說什麼?」他不減傲然神色,從容地問,無奈兩人之間已隔了好大一段距離,不扯大嗓門說話對方根本听不到。

「那你又想說什麼?」她也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你先說,免得待會兒我不想听了。」

「沒關系,還是你先說,先說的先贏,我這人很大方的。」

「你這樣分明是要我佔你便宜,不不,還是你先說。」武功造詣不深的他,喊起話來格外吃力。

「就叫你先說,你婆婆媽媽的推辭個什麼勁呀?」她沒好氣地吼。

「我就要你先說,你再嗦我可不听了!」他也一副抓狂樣。

秋漾影倏地抿唇不語,雙手橫抱胸前,挑著柳眉斜睨他,倒要看看這家伙幾時才要拉下臉。

「怎麼,你究竟說不說?」

她置若罔聞的輕哼,扭頭望向遠處天邊的崇山峻嶺。

路寒袖簡直被打敗了,他這是招誰惹誰?再喊下去喉嚨恐怕會痛到流血。

罷了、罷了!

他認栽地舉足往她的方向邁去,邊走邊感嘆。

「走了走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擦肩自她身邊經過時,他丟了這麼句話。

「我才沒有耍脾氣!」她不爽地在他背後嚷,一邊跟上腳步。

「既然沒有,剛剛要你說話你又不說。」

「是你先說我的,你還敢說。」

「好好好,都是我不對,全都是我的錯,可以了嗎?」他自暴自棄的妥協了,不管她數落什麼全都認了。

「本來就是嘍!你知道就好了。」她洋洋得意地點頭。

「唉……」

兩人一前一後的朝來時路走,沿途山山水水根本無心欣賞。半晌,瞧見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男子,神色驚慌又滿臉痛苦的倒在路邊申吟,一條腿汩汩流血,不斷抽氣打滾,秋漾影立即奔了過去。「這位大哥,你怎麼了?」

「我……我……」他臉色發白、嘴唇發紫、全身冒著汗水,見到他們卻支支吾吾的。

路寒袖毫不怠慢的檢視他的傷口,撥去男人褲管邊的樹葉與校梗,迅速取出一條白帕綁在傷口的上端。

「這是你自己跌倒撞到的嗎?」

男人有些驚懼地來回張望著兩人,欲言又止。

「別緊張,我們又不是壞人。」秋漾影不解他何以如此害怕。「你住哪兒?我們扶你回去吧。」

見他們確實不像剛剛那一伙人,男人這才稍稍安心地點頭,顫抖地發出聲音︰

「我……我就住在離前頭那個鎮不遠的山邊。」

林野山麓邊,一棟狹小寒酸卻樸拙可愛的茅屋,傍著一條蜿蜒小溪而建,屋外圍著一圈半人高的籬笆。籬笆內有兩方菜圃,各自種植了不同的蔬果,綠意盎然,菜圃旁放有一排曬衣用的木桿,艷陽正炙,桿上掛著幾件粗布衣衫與兩件男人的灰色長褲,還有幾件稚齡孩童的可愛小衣,看起來像是剛洗刷完畢上架不久,尚在滴水。

在曬衣桿後端草地上有一個竹簍子,里頭養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大母雞。有個身著素色衣裳、青布裙子的女人,頂著烈日在為簍子里的母雞添清水,之後便開始灑水澆菜,細心地彎腰拔除雜草。偶爾她挺直身軀望向溪邊玩水的那對寶貝兒女,嘴邊不經意地涌起幸福微笑,那抹笑容雖淡,卻比日正當中的陽光還來得刺眼美麗。

驀地,有人推開了籬笆的竹門,她訝異地抬眼一瞧,隨即驚叫出聲,手里握著的勺子掉在地上。「玄儒!」婦人急切地迎了上前。

「別緊張,我沒事的。」被好心人扶著進家門的梁玄儒虛弱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怎麼回事?你的腿怎麼了?你……你……」焦急得眼淚都快蹦出來的孟湘菱,看到那沾染了大量血跡的褲子,幾乎要暈厥過去。

「這位大嫂您別急,先把他扶到床上躺著再說。」秋漾影忍不住說道。

「我……」孟湘菱紅著眼眶望著這兩個陌生男女,這才趕緊帶頭進了屋里,讓丈夫好好躺下。

「事不宜遲,麻煩大嫂您快去請個大夫前來瞧瞧。」路寒袖一邊用剪刀將男子的褲子剪破拉高過傷口,一邊對那女人說著。

「那他要不要緊、要不要緊呢?」

「他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快去吧。」

「好好,我這就去,我這就去!」孟湘菱轉頭飛快地跑出茅屋。

「真……真是抱歉,要這樣麻煩兩位。」即便疼痛難當,梁玄儒仍試圖說些什麼感激的話。

「這樣的客套話請免了吧,你現下受了傷,倒不如閉嘴乖乖地等著大夫來為你上藥包扎。」

「嗯……謝謝。」

「漾影,麻煩你去弄盆干淨的水來,他的傷口不先處理不行。」路寒袖對秋漾影說道。

秋漾影愣了一下,因為他順口而出的「漾影」兩字,叫得恁般親近自然,仿佛他們關系十分密切要好。

但她沒去糾正他的叫法,反而乖乖地嗯了一聲便尋到灶房去。

他和她之間的奇怪關系,好像突然之間有了論定一樣,而她竟出奇溫馴地接受了,雖然她想問問他,為什麼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

卻忘了問自己,干嗎樂不思蜀地邊走邊竊笑?

尋著了一只水盆,陶缸里的水已經快沒了,她想起適才走來時遠遠便听見流水潺潺聲,知道這臨近就有一條溪河,于是便出了屋外。

「嘻嘻……哈哈哈……」

人還沒走到溪邊,一對約莫七歲上下的漂亮娃兒正在岸邊玩耍,她不覺眼楮一亮,很快地來到他們面前。

「你們好!」她笑容親切地打著招呼。

男娃兒與女娃兒紛紛抬起粉粉的一張臉蛋看她,然後也綻出燦爛的笑顏,但這笑容來得快去得快,小男孩警戒地護在妹妹面前。

「你是誰?」

「你們應該是那位大哥的兒女吧!長得真漂亮。」她欣羨地說著。

女女圭女圭瑟縮在哥哥身後,卻忍不住一再望著這個親近可人的大姐姐。

「怎麼不說話?哇,瞧你們玩得全身髒兮兮的。」

「你……我不認識你。」

小男孩理直氣壯的以為說這一句話就可以把她趕走,但她卻又靠近他們一些。

「喂,你們叫什麼名字呀?」

「我是小……」話說一半被哥哥粗魯的手給搗住了口,小涓兒可憐兮兮地看著秋漾影,露出無辜的表情。

「不說就算了,不過,你們的爹受了傷躺在床上,你們要不要快回去看看他呀?」

兩個小娃兒同時因她一句話而瞪大了眼,突然間,小男孩拉著妹妹的手就往茅屋方向跑去,倒把秋漾影給嚇一大跳,呆佇一陣,差點被大太陽給曬昏頭,趕緊撈了水也跟著返回。

不久,孟湘菱帶著大夫來替梁玄儒看了傷勢,表明未傷及筋骨,並無大礙,只是這皮肉傷也夠他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能愈合。

大夫走後,孟湘菱淚眼汪汪地坐在床榻邊,不明白天未亮就接下一筆大生意而出門的丈夫,怎會落得如此狼狽?

她心疼地為丈夫擦拭身上多處髒污,看他疲憊的倦容沉沉睡去。

然而不論心里有多麼難過,還是得強打起精神張羅晚餐,可不能讓兩位好心救了丈夫的恩人餓了肚子。

見他們打算離去,她倉促的起身挽留。

「兩位恩人千萬留步,家里雖然沒什麼好菜色,但這頓還請務必賞個臉。」

「那怎麼好意思呢?」秋漾影搖頭,一再推辭。「何況我們也沒做什麼,不過是將他扶回來而已。」「您這麼說,就是不給我面子,要是他醒了知道我沒留住你們,肯定會怪我的。」孟湘菱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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