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胖了不少,不過,我身上也有這個胎記。」荊喬巧趕緊嚷著,當下也想敞開衣襟證明。
「公主,你有孕在身,要著涼了怎麼辦?」旁邊的貼身小婢急忙阻止她。
「哪那麼容易著涼,你們未免太大驚小敝了。」
「可是……」
「四妹,她們的顧慮是對的,」郁還煙憐愛地說著。「你就別掀開衣服了,我想她已經知道了真假。」
處在震驚中而遲遲無法平復的木蕁織,猛地縮回手,目光在她們兩人身上不斷梭巡。
「這是真的嗎?我……我是公主……而你們是我的姐姐?」
「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讓我慢慢說給你听,你便能了解,事情為什麼會變得如此。」
見她慢慢的恢復平靜,郁還煙這才娓娓說起。
「二十多年前,當今大理國的皇後懷了五胞胎,由于聖上早年征戰討伐招來極度怨恨,暗施巫邪之術報復在皇後溫柳迎的身上,讓孩子一出世就必須送出王府,以保母女平安。等孩子們一一長大,找尋到宿命中的歸屬,國僧崇智大師便能借著星象波動將她們找回來。而今,我們已經一家團圓了,因為你是第五位公主,也是最後一個失散在外的公主。」
即使事過境遷,荊喬巧還是不住地頻頻掉淚,想到加諸在每個人身上的種種苦難,她就覺得好不甘心,尤其是……
「皇後娘娘駕到!」
說時遲那時快,荊喬巧抬起淚眼,見母後溫柳迎愁眉不展的來到遠香閣,其他人揖禮拜過後,她也抹著淚花迎上前去。
「母後,五妹她醒了!」
「真的?快讓我看看她。」听到這天大的好消息,溫柳迎迫不及待的走到床榻邊,看到從鬼門關前繞了一趟的寶貝女兒,正睜著一雙淚水滂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她握住女兒懸在空中的手腕,因為激動而數度泣不成聲。
「沒、沒事就好,」溫柳迎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母女才剛相認,她不想嚇著了她。「我就怕你有那麼個萬一,那我怎麼活得下去?」
「你……你是我娘?」木蕁織顫聲輕問。
「是的,我是你娘呀!」強撐著笑容,淚卻不听話的一再滑落。「我苦命的孩子,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才會受了這樣嚴重的刀傷。」
木蕁織從不知道自己的淚水能夠泛濫得如此洶涌,像是永遠都流不盡。
這個雍容華貴、母儀天下的女人是她的親娘,她是大理國的公主,她不是孤兒,不是孤兒呀!
「這是真的嗎?你們……你們全都是我的家人?」這一切來得太不真實,木藝織好怕自己是在做夢,好怕一醒來又要全部失去。
「傻妹妹,你的家人還不止我們幾個呢,」顧不得眼淚鼻涕糊成一團,荊喬巧用繡帕猛擦著臉。「大姐和三姐昨個兒也來看過你,不過你一直在昏睡,所以不曉得。現在你醒了,我想今明兩天她們還會來看你的。」
「對了,你身上這傷是誰下的手,先告訴我們,好讓你父皇下令抓人去。」溫柳迎蹙起兩道彎若新月的細眉,凝重地說道。
木蕁織閉了閉眼,不知是心安抑或無力。「司徒昭葛。」
「記得他的容貌嗎?」
「嗯。」她虛弱的點頭。
「那好,等你身子好一點,我再派人來,到時你仔仔細細的描述犯人的長相特征。」
沒有人繼續追問她有關于過去的事,她們都很明目現下還不是時候,先給她一點時間適應,反正來日方長。
何況,聚攏在她眉目之間的哀愁憂邑是那麼的深濃難解,她們怎忍心在這時候撩撥她的傷口?
夜已深沉。
藺明爭像個行尸走肉般的枯坐在房內,不想吃,不想睡,腦子里想的只是︰她會去哪里?她又能去哪里?
她在這世上已無親人,絕世谷的草廬也已毀棄,如果她更要走,這茫茫人海,有什麼地方值得她安定下來?
連續奔走了幾天,還是沒有她的下落,她的決心讓他更加無法死心,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到她,讓她知道自己有多麼需要她。
屋外有人敲門,他卻署若罔聞不理不睬,來人只好自行推門入內。
「明爭。」
身體已然痊愈大半的曹孟軒,在曹影倩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見到來人,藺明爭再怎麼落拓頹廢都得勉強振作精神應對。
「義父,都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義父是來跟你道歉的。」看著不修邊幅的義子,曹孟軒黯然地說道。
「道歉?」藺明爭不明就里的望了眼頭垂得低低的曹影倩。「為什麼?」
「倩兒都和我說了,原來……原來……唉!」曹孟軒內疚的搖頭。「瞧瞧我這老糊涂,病罷好就急著替你們倆成親,也沒真正關心你心里意願,才會讓木姑娘就此離去。」
「義父你——都知道了?」藺明爭只覺喉頭啞啞的,不知怎麼說才好。
「我本以為你和倩兒一塊兒長大,往後曹家的一切由你繼承再適合不過,也就順水推舟的撮合你們倆,怎麼知道你只當倩兒是妹妹,也在這幾個月內有了心儀的對象……」看到自己一手帶大的義子在幾日間憔悴消瘦得不成人樣,曹孟軒的眼眶不禁紅了。「你原諒義父年紀大了,頭腦迂腐不清,才會擅作決定,逼你允了這樁婚事……」
「義父,別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他喊著,委靡的眼痛苦閉起。「她並不是因為這事才走的,她是因為……」
「因為什麼?」
「她是因為不想耽誤了我的前程,也不想破壞我和你們的關系,才會毅然決然的選擇離開。」
「唉,木姑娘能夠這般識大體,確實是個難得的女孩。」搖搖頭,曹孟軒語重心長的感嘆著。
他苦澀的牽動嘴角,凝在眼底的愁雲難以散去。「人都走了,再怎麼難得也都失去了。」
「會不會——她只是逞強,過一陣子,發覺心里著實放不下,還是會回頭來找你?」
「她不會的,她下了決心便不再回頭。」否則,她不會選擇在那一夜過後狠心離去,讓他毫無挽留的余地。
「明爭,義父知道你心里苦,所以,倘若你對這兒已無戀棧,要離開這里,我們也不會阻攔你的。」曹孟軒輕輕地說道。盡避他是那麼不舍得,但他更不忍心見他如此痛苦。
「義父……」藺明爭震驚地瞠大眼,不敢相信曹孟軒願意讓他走。想起他對自己的養育之恩、救命之恩,他在這一時之間起了猶豫。
「去吧,說不定她回到了絕世谷,說不定她在等著你去找她。」帶著寬容的微笑,曹孟軒鼓勵地說著。
他忍不住彬拜在曹孟軒的腳跟前,男兒有淚不輕彈,卻還是淚眼模糊。
「只要你記得,這里是你的家,你隨時都可以日來。」曹孟軒也不禁紅了眼眶,愁腸百折地伸手將他扶起。「快起來吧,你都瘦成這樣,義父怎舍得讓你跪我?」
然而曹影倩在一邊早已哭成了淚人兒,想到明爭哥即將離去,她的心就如被刀剜割般疼痛。
藺明爭站起身,深深地凝視這個又痴又傻的大小姐,上前一步,輕輕地扶住了她的肩頭。
「答應我,在我走了以後,好好照顧義父義母,也好好照顧你自己。」
咬著蒼白的唇瓣,她不住地點頭,卻答不出一個「好」字。
原來,生離比死別還苦。看著他們,他體會出這般復雜難舍的感覺。
但他還是得走,就像義父說的,說不定蕁織已經回到了絕世谷。
他不再遲疑,他要立刻動身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