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時墨雙眸含怒,幾乎要撕破臉。
「找個時間到霍家登門拜訪,別讓人家說咱們沒誠意,要是弄砸了這門婚事,哼!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將最後一句話殘酷撂下,時翌千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凝結成霜的氣氛,凍得每個人直打冷哆嗦,看來這回王爺是真的發火了,否則以他疼愛時墨的程度,根本不會當?與他翻臉。
直到此刻,劉伶這個懦弱的母親,才敢走出來說幾句話。
「好了好了,兒,替少爺把人扶起來,將這姑娘帶去素心坊安頓,順便看看她的膝蓋有沒有受傷。」為了緩和難堪的場面,她的聲音已是盡量放柔,看著兒子鐵青的臉,也知道事情的無可轉圈。
一個長相平凡、年約十六、七歲的丫環走過來攙扶起煙兒。
煙兒沒有勇氣去看時墨的表情,只是低低的對著劉伶道了聲謝。「謝謝王妃。」
「嗯。」劉伶也不太搭理她,逕自走到兒子的身側。「墨,就別和你爹嘔氣了,只要將霍家千金娶進門,過不久,娘會想法子說服你爹,讓那位姑娘收效偏房,好不好?」
「不好。」時墨向前跨了一步。「要我娶一個刁蠻嬌縱的富家千金,我寧可終身不娶。」
「但,你爹好歹是個王爺,要是你執意娶那個風塵女子進門,你要你爹那張老臉如何掛得住?」
「煙兒雖然是青樓出身,但她只是一個丫環,你們真要瞧不起她,也該在了解她之後再下斷語。」
听到兒子開口閉口的袒護那個丫頭,劉伶心里同樣不是滋味。
「唉,你別怪娘不幫你,這婚事已經訂了,何況霍家老爺是皇上眼前的紅人,要是咱們反悔,他一狀告到皇上那兒去,恐怕會鬧得滿城風雨。」劉伶唉聲嘆氣,可憐兮兮地試圖軟化兒子的決心。
時墨握緊拳頭,悲悒沉痛的望著煙兒離去的方向,感覺自己的人生,就此支離破碎。終于體會到,這與生俱來的身份階級,竟成了他今生最大的諷刺。不能選擇自己所愛的女人,讓她風風光光嫁給自己作為妻子,他還有什麼資格讓她得到幸福?
第九章
在時王府,素心坊只是一干丫頭婢女住的地方,大大小小分隔成數十間,有的十人一間,有的六人一間,有的二人一間,當然,在府里待愈久,經驗老練或年紀稍長的,都可以擁有自己的臥房。
叫兒的小丫環領著郁還煙來到其中一間下人房,里頭是一排並列的木板床,擠一點的話大概可以容納十個人,她指了指最末端的床位,滿臉鄙視的斜睨煙兒。「喏,這是你的床。」
「謝謝。」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個床位臨近窗戶,只要一下雨,雨水就會沿著龜裂的細縫滲到床被,以致于窗子下邊的牆明顯發霉,結了一層厚厚的污垢,此時床板上空無一物,蒙上不少灰塵,可見得許久沒人睡這個地方了。
也罷,連柴房都窩了八、九年,能有張床,就算萬幸了。
「你的膝蓋沒事吧?」像是為了交差一樣,兒懶洋洋地問,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礙事,揉一揉就好了。」煙兒不卑不亢的淡漠以答,對她的歧視感到心平氣和。
「既然如此,那就沒我的事了,你在這等著胡媽吩咐吧。」兒簡單交代完畢,自行走人。
緩慢地坐在床沿,思緒飄出了斑駁的窗外,然而還來不及仔細思考些什麼,一個由遠而近的急促腳步便打斷了她。
「可惡!」
唉回頭便听到時墨咬牙切齒的吼聲。「那個丫環叫什麼名字來著?為什麼把你帶到這個鬼待的地方?」
看到他怒氣騰騰的如風卷來,煙兒不禁蹙起兩道秀氣婉約的細眉,輕輕站起身,好脾氣的迎視他凶惡的自光。
「不要再生氣了,這個地方沒什麼不好。」
「她哪兒不帶你去,偏帶你來這最下等的房里,而且這個床位多久沒讓人睡了,她憑什麼要你睡這里?」他怒不可遏地看著周遭環境,再冷靜的理智都被銷毀。「這里又濕又髒,也只有做錯事或正在受罰的婢女才會被趕來這,她、她該死的到底叫什麼名字?等我問出來一定叫她走人!」伸手想摟住她,卻發現她退後一步。
「煙兒?」
「沒有人天生愛當丫環服侍人,她會這麼做,純粹只因看不過去,心里不平衡罷了。」眼眸蒙上一層霧氣,長睫毛更遠去了應有的光采,凝聚在她身上的落寞,一次比一次顯明。「她一定在想,青樓女子原比丫環還要低賤,而我憑什麼得到你的疼愛,讓你為了我把整個王府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還不就是這副妖媚的長相迷得你顛三倒四嗎?在她的心底,當是自然而然就會瞧不起我。」
「你在說什麼?」她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徹底擰碎他的心。
他不分由說的沖上前緊緊攫住她,將她小小的身子困在懷中,再用雙手鉗緊她柔弱縴細的嬌軀,直到她身上那股奇異的馨香環繞他周身,讓他得到莫大的撫慰,才能確定她尚在自己懷里。「你所吸引我的,並不是只有你的外貌而已,你長得也不妖媚,我又如何讓你迷得顛三倒四?」
「但別人如何知道不是?你無法決定所有人對我的看法。」
「那我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你在這受淩虐?」他粗聲反問。一向瀟灑來去、心無掛礙的他,總算嘗到這種焦急氣惱的感受。
「我已經習慣了,何況有你在,我想他們也不至于太過分。」
「煙兒,你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嗎?我若是非娶霍家千金不可,往後你的地位就更低了,即使我想時時刻刻守著你都不可能,你知道嗎?」他一激動,胸膛壓迫她胸口的力道,幾乎要榨光她心肺的空氣。
她忍不住咳了幾聲,他才驚覺自己過于粗暴,急忙松了些距離。
「說不定……」再咳了兩聲,煙兒的臉色有些潮紅。「說不定霍家千金是位很好的妻子,就像王爺說的,你能娶到她,是你莫大的榮幸。」
「你非得說這種違背良心的話,心里才會比較好受嗎?」
他已經不知道要恨她、怪她、氣她、還是順著她了。
「我不是個自私的人,所以,你還是以大局?重吧。做婢奴的,一輩子都是婢奴,想翻身,總不是那麼容易。」
「你……」再度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但卻舍不得真去怨她,畢竟受委屈的人是她,不是自己。
這會兒,一個突然走進的婦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撞見這一幕,她急忙彎腰行禮,緊張的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二少爺,我不知道您在這,我馬上出去、馬上出去!」
「等一等!」時墨放開煙兒,如同以往擺出高傲冷峻的神色,嚴肅地看著這個在時府已待了近三十年的胡媽。
「胡媽,從今天起,煙兒負責我的生活起居,只是我一個人的丫環,其余的雜事,統統不許讓她做。」他又想到了什麼︰「還有,替她換間較好的房間,如果有人膽敢欺負她,給她一點點的氣受,我就惟你是問!」
「是、是,二少爺怎麼說,奴家就怎麼做。」胡媽畢恭畢敬的應和著。
「那你可以走了。」
「是、是,老身告退。」
見胡媽那壯胖的體形笨重的退出房,時墨目光余角準確地看到她不忍的表情,忽地伸手攬住她的耳後,俯身堵住她張口
欲言的唇,貪婪而懲治的得寸進尺,企圖融化她時而浮現的冷漠與淡然,他想在她眼中看到熱情,看到溫柔的火花,看到屬于他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