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願意跟著我?」低嗄的聲音,顫動著想確認一次。
「嗯。」
「你不後悔?」
煙兒極緩慢的搖頭,澄眸中卻沒有一絲踟躕。
他再度將她擁入懷中,發自內心的喊︰「那麼,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手了,就算你想逃,我也不會放手了。」
霸氣的宣告,讓這段迷離不清的情,揮去煙霧,更正綻放在陽光下。???
返回大理京城,已是十三天後的事。
盡避沿途風塵僕僕的趕著路,但馬車內的兩人已無隔閡,在時墨的細心照料下,煙兒病弱的氣色好了許多,波光瀲灑的一雙桃花眼,出奇的明亮有神,在她身上,有匠心獨運的美,更有縴塵不染的靈氣,就是因為她那看似淡泊、其實濃烈的性子,才會造就她眼里的柔弱與剛強並存。
說不上來心底的復雜感受,即使一整天都專注地盯著她瞧,他也不會覺得膩,再這樣下去,恐怕三魂七魄都要?下這副皮囊鬧空門。
煙兒的話一向少,只是靜靜地倚在他的肩頭,偶爾看著車窗外掠過的幕幕秀山綠野,偶爾陷入沉思,偶爾閉上眼小歇片刻,卻極少開口。
如今窗外的山水風景轉變為街道房宅,時墨亦察覺到她突來的憂郁鎖眉與黯淡垂睫,想問什麼,馬車速度卻在這會兒急速減弱,慢慢的停在路中央。
「殷旗,發生什麼事?」他不悅地冷聲問。
「不好了,二少爺!」殷旗緊張的掀開簾幔。「王爺派了人請咱們直接回府邸,怎麼辦?」
時墨望了眼煙兒,見她一陣呆凝,大概沒料到這麼快就得面對最殘酷的問題。
「二少爺?」殷旗顧不得主子還沒回答,已經急出一頭汗。「這回我們沒和王爺王妃說一聲就離開這麼久,還是先回去報個平安,好嗎?」
「該來的還是得來,就照你說的吧。」他面不改色的答。
「是、是。」馬車立刻轉向,朝時王府而行。
自始至終,煙兒從未問過他,自己將會被安置在什麼地位上,或許在發現自己的心已然淪陷後,她就不再奢望別的。他高高在上,是個尊貴權威的少主,能留在他身邊,作一名小妾,過著安逸清淡的生活,足以換得她後半生平靜,其余的,她不該再強求。
「在想什麼?」溫熱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耳際。
她頗感顫栗地輕瞥過眼,又偏回臉縮在他扎實的臂彎里搖頭。
「你在擔心嗎?」
「……你真要帶我回去?」
「忘了你答應我的?」明知道她的疑問來自于不安,但就忍不住要板起臉來沉聲反問。
她不敢多作回答,任由他霸氣的緊緊圈住她,安枕著熟悉的肩膀,閉眼回避可能的恐赫眼神。
「你這家伙!」總是被她漫不經心的行?搞得自己生悶氣,他真恨不得將她一口吞進肚子里消火。
餅不了數十分鐘,馬車已經到了時王府前。
煙兒難以置信地望著這雅致奢華、佔地遼闊的府邸,放眼望去,兩邊延伸的圍牆好像望不見分界,前庭植滿了紅艷如火的石榴花、杏花與排排整齊的蒼柏松竹,假山魚池,亭閣拱橋,數個院落式建築明明就在眼前,要走過去卻得花上一段時間。
時墨意識到事態嚴重,于是命殷旗徑行將煙兒父親的骨灰安置回「斂琴閣」,免遭魚池之殃。
來到第一個扣關的大廳,她瞧見了生平未遇的大陣仗。
「你總算回來了!」冷颼颼的涼風自一個年約五十出頭的男人口中吐出,他的臉龐剛正有型,威嚴凝肅是惟一的表情,身著鐵灰色長袍,看得出尊貴無比,不用說,這人肯定是時王府的當家──時翌千王爺。
「墨向爹娘請安。」時墨似乎沒有半點畏懼,仍然自然帶笑的躬身一福。無所適從的,卻是在一旁的煙兒。
「大膽,見到王爺不會下跪行禮嗎?」一旁的管事怒喝。
煙兒一震,只得咚地筆直跪在硬梆梆的地板上,當下,膝蓋立刻痛得讓她臉色轉白,冷意竄身。
「小女子郁還煙,向王爺、王妃請安。」
「哼,你當初是怎麼跟我保證的?現在帶了這個風塵女子四處游山玩水不說,還直接帶回咱們時家大廳,怎麼,你是覺得我活得差不多了,該被你氣得兩腳踏進棺材了是不是?」當時翌千在發怒的時候,周遭是不會有半點聲音的,連王妃劉伶都軟弱的看著兒子,插不上話,也幫不上忙。
「有這麼嚴重嗎?」時墨居然一派悠哉的聳肩,不由得讓人替他捏了把冷汗。「可我記得您說過,男人有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只要別誤了正事就成。我即使收了她,讓她待在我的「斂琴閣」,相信也不會有損你的?面。」
「那不成!她的身份卑微到連我都不能接受,你以為外面人不會說些雜七雜八的閑話嗎?」
「既然這樣,那麼您就盡量別讓人在你耳邊打小報告,听多了傷身傷和氣,何必呢?」取出折扇,他氣定神閑的煽著風。
時翌千氣極,他這個兒子就是這樣,軟硬不吃,隨隨便便說些圓滑的話,就能堵得他無話可說。
「我告訴你,你和霍家的親事我已經訂了,你如果不想讓我難看,就先娶了霍家千金,至于她,除了當丫頭供人使喚,其余我一概不允許!」
「你說什麼?」這一刻,時墨徹底的變臉,萬萬沒想到父親擅作主張的替他允了這門婚約。「我幾時答應要娶霍家那刁蠻千金?」
「這是你對我說話的語氣?」時翌千青筋暴跳著,惡狠狠掃了始終跪在地上的煙兒一眼。「霍家千金有什麼不好?至少在這京城內,他們是第一首富,多少大官想攀上這門親事都攀不到,咱們有什麼理由不接受?」
「無論如何,我絕對絕對不娶霍家千金!」時墨再也無法忍受父親的一意孤行,于是動手想扶起煙兒。「起來,不要再跪了!」但她卻動也不動,他愣住了。
「荒唐!我時翌千怎會有你這孽子?」看到兒子對這個風塵女子如此在乎,時翌千不禁七竅生煙的狂吼,重重地拍著桌子。「這麼多人在關心著你,你的眼中就只有這個賤婢嗎?」
然而,時墨听不進去,眼前他所不明白的,是她為何執意跪著不起。「煙兒?起來呀,你怎為了?」
「答應你爹吧,」幽幽的聲音毫無溫度,只有認命的淒涼。「娶了霍家千金,至于我,隨便當個丫環奴婢都成。」
「你說什麼?!」比听到霍家婚約時的反應更?強烈百倍,時墨分不清自己是憤怒還是心痛。「你要我娶別的女人?」
「只要能留在你身邊,是怎麼樣煙兒都心甘情願。」注視著光潔明亮的地板,煙兒只覺視線漸漸模糊,不由得閉上眼極力忍住淚。
「你給我起來!我不欠丫環、不欠奴婢,我要你做我時墨惟一認定的妻子,其他女人我統統可以不要!」眼中凝聚的冰冷凍結成霜,他咬著牙關,震得牙齒作響,不能相信她竟在此刻甘心屈服了。
因為她的一句「不願作人妾」,他決心和現實抗爭到底,怎麼知道,仗都還沒打,她就舉白旗投降了?
「你不答應我,我不起來。」因為無怨無悔,所以別無所求。此時,她的倔強與決心勝過他百倍、千倍,也許她無力對抗王府里的一切,但這麼些年,她不也是這樣熬過來了?
「好!很好!你倒還有自知之明。」時翌千冷嘲熱諷的蔑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真是這樣的話,只要墨娶了霍家千金進門,我就不為難你。但我丑話先說在前頭,除了這里,你休想待在「斂琴閣」,否則真讓你受寵坐大成室,那還不囂張跋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