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時遲那時快,剛剛的那條人影又彈飛回來,蜻蜓點水般的迅速將她撈起。
「啊——」
來人意外兼失措的同樣發出這個字,連忙把她實放在一塊大岩石上,別過身去把自己的上衣月兌下來。
這會兒侯荔正狼狽而羞慚的伏在岩石上咳嗽不停,冷風一吹,顫抖的寒毛直豎,連呼吸都快窒息。
天哪,萬萬沒料到來人果真是名男子,在被水嗆得六神無主之後,又得承受被人看光身子的奇恥大辱,她恨不得就此死了算了。
冷不防地,一件帶有體溫的衣服掉在她的腳前,她窘迫地微微抬起眼楮,才發現男子早已背過身去,還好心的把自己的外衣月兌下來給她披上。
老天保佑她遇上的是位君子,不然可就慘了。
「穿好了嗎?」男子的聲音渾厚低沉,但充滿了不自在與生硬感。
開口想回答一個「是」字,喉間的澀意又讓她不住地咳了幾下,連帶還打個好大的噴嚏。
「哈啾!」
男子無奈的聳肩。
「謝謝你的回答。」
侯荔實在沒心情和他開玩笑,尤其當她一撇眼發現溪水暴漲,她放在溪邊的衣物包裹危危顫顫要被沖走了。
「啊……啊……我、我的衣服!」好不容易找到聲音沖口而出。
男子听見她的呼喊掉頭一瞧,當下立刻一個縱身將濕透的衣物全數抓起,速度之快連她都不得不佩服。
「我看我不能叫草上飛,得改名叫草上散步或草上??了。」她發愣地自語。
見她已把衣服穿上,翩然的步履稍一停頓,拉住她的手腕喝了一聲︰「走!」
他帶著她穿過溪水越過尖石,直攀光禿禿的岩頂,才知別有洞天,不遠處的深林之中出現一座簡陋的石屋。雙雙落在屋前,他走上前將門打開,她戰戰兢兢地跟了進去。
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一個摩擦的聲音在耳邊一響,只見男子已熟練的點燃燭光。她想,這石屋說不定是他住的地方。
男子皺眉將濕透的衣物置于木桌上,左右逡巡了一下,把一條粗繩分別綁在兩個木樁上。
「呃,你……」她想該是發出疑問的時候。
他專心的把繩子牢牢捆住,才分別將她的衣服披掛在上頭。
「你的衣服濕了沒法穿,我想辦法替你生個火。」緩慢而莊嚴的聲調沒什麼起伏。
「喔。」
雖然對這個男人感到莫名其妙,但卻不會覺得畏懼,反而覺得待在他身邊應該會很安全。
「啊!」突然想到自己的肚咖兜兒及貼身衣褲可不能被男人踫,趕忙臉紅的跑上去。「謝謝你,我自己來就行了。」
男人原先也在躊躇,見她接手便點點頭。
「我去外頭找些木柴。」拾步往門外走去。
侯荔盯著他的背影發愣。這男人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煞是氣概,身段頎長瘦削,但筋肉倒是結實得很。
還沒來得及移走目光,男子已抱了一堆木柴進屋,把她嚇一大跳,心虛的抬頭四處顧盼。
等到他順利把火生起,她才忙碌地想把衣服先行扭干。
男子來到她面前欲言又止,她納悶的抬起臉,才驚覺這男子有著一張俊美非凡,卻不失陽剛味的臉孔。眉毛既濃又挺,下巴方毅,還有著一雙清朗炯亮的眼楮,當他在視著自己的時候,可更會被勾了魂。
「有、有事嗎?」
「剛才失禮了,我不曉得……我以為……」
「你以為有人投河自盡?」她尷尬訕笑著。
「耿某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他緊抿唇線,認真的打揖向她請罪。
「不打緊了,反正……反正你什麼都沒瞧見,對不對?」
「這……」打自出娘胎至今,他尚未撒過謊、做過半件虧心事,看她故作若無其事的打圓場,心中更加內疚。「雖然只看到姑娘的玉背,但仍是罪無可赦之事,倘若姑娘不嫌棄,在下願意負責。」他一臉沉重肅穆、語氣鏗鏘的一字一字答。
「負責?」
侯荔被這等荒謬事給弄傻了,她知道被人瞧見身子是了不得的事,可要她嫁給一個不認識的山中土民,未免唐突。
「我叫耿識涯,住在離這不遠的貢玉鎮上……」
「等等等等!」此時的她早無心管他住哪。「你不是認真的吧?你連我姓啥叫啥打哪兒來都不知道,就因為看到我的背就點頭娶我,太……太奇怪了吧?」
「在下不想損及姑娘的名節。」
「好了,就此打住!」侯荔氣急敗壞的瞪他,大吸口氣開始放出連串的話。
「我告訴你,這里只有你和我,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你看過我的背。而且我也不要你負責,因為我不是這兒的人,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嫁人,我謝謝你這麼有責任感,不過我心領就成了,可以嗎?」
雹識涯在怔楞了一會兒後,似乎也松了一口氣。
「請問姑娘大名?」
「我叫侯荔。」她說罷便跪坐在地上烤火,頭發都濕得打結了。「你說你叫……」
「耿識涯。」
「你對這里好像很熟的樣子。」
「平時打獵時若趕不及回鎮上,都會在這里過夜,這石屋是我們貢玉鎮的一些獵戶合力打造的。」
「貢玉鎮!北玉鎮離這不遠了麼!」一听到貢玉鎮三個字,她精神奕奕的叫嚷著。
「不遠,以一般人的腳力,用不著一天就到了。」
「真的?」她開心的拍手叫好。「哇,太好了,並死拼活總算到了這鬼地方,也不枉我千辛萬苦了。」
「姑娘是外地人?」
「是啊,我是從大理城來的。」
「大理城!那兒離這很遠,你一個人千里迢迢的只身來此,實在太危險了。」他輕蹙眉心,那雙好看的眼楮竟因她蒙上一層憂郁霧氣。
「有什麼危險不危險的?反正都到了啊。」她一派樂天的咧嘴笑。
雹識涯望著她燦爛可人、毫不忸怩做作的自然笑靨,一時間倒也迷惘了。
他活了這二十七個年頭,在貢玉鎮看盡美女如雲,卻沒見過像她這般純真大方、活潑可愛的,好像活月兌月兌在山里長大,不受禮俗束縛,也不受道德眼光綁手綁腳。照理說他該排斥這種野地里蹦出來的姑娘,但是……
「侯姑娘……」
「甭客氣,叫我荔就行了,」轉念一想又覺不妥。「不過等我們進了鎮再遇上,可得裝作不認識了。」
「為什麼?」
「不然很奇怪啊,我是外地人,你的親戚朋友會納悶你為什麼認識我,到時候你要是把真相說出來,那我不就完了嗎?所以干脆一點,形同陌路。」她在這麼回答的同時,其實心里也有一些舍不得。「既然是姑娘的顧忌,耿某听從就是。」
「哇——」侯荔有些困倦的直打呵欠,想想時間不早,就在這個地方睡上一晚算了。
雹識涯看出她的意思,主動找出一床草席幫她鋪在地上。
「看得出來你想睡了,如果不覺得委屈,這草席給你,我到外頭替你守著。」他誠懇的說著。
「守著?」她搓搓鼻子搖搖頭。「不用啦,你可以睡離我遠一點,我不會介意的。」反正從小就在男人窩長大,她習慣了。
「男女授受不親……」
「唉!你這個人真的很怪耶,喜歡文縐縐的講話又婆婆媽媽。」被激得精神一來,嗓門又拉高了。「再?嗦我可要生氣了!」
「好好好,姑娘別生氣……」
「要我不生氣可以,你去睡覺,我也要睡覺了。」
說著說著,侯荔爬上草席舒舒服服的躺下,沒一會兒就順利和周公聯絡上了,可說是她離家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可他就沒那麼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