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不早了,你明天還得上班,早些睡了吧!」他起身走到床邊將被子攤高拉平,折出一角方便人窩進去。
「我睡床嗎?」她眨眨眼楮。
「是啊!我還有一床被子,睡地上就好。」
「不行,這是你房間,不能讓你那麼委屈。」
「有什麼好委不委屈的?睡個覺而已。」他不以為意的說。
蔣郁芹從地上爬起來,猶豫了一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
「怎麼了?」望著她莫名的舉動,他有些不解。
「這表示純純的愛呀!先前電視上播的,我馬上學了起來。」她開心的仰起清靈如水的臉龐。
「傻瓜!」他不舍的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掌心。「若不是你還小,太早經歷了這些,你實在不該逗留在我房里。」
「陪我一塊睡覺好不好?我保證我會乖乖的。」她低聲的懇求。
「這……」
「我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不是嗎?你會說話算話的,對不對?」
「我當然說話算話。」他憐惜的撥弄著她的頭發。「我只是怕你不能安心入睡呀!」
到頭來,這一夜無法安心入睡的是夏牧威。
蔣郁芹像只無尾熊似的攀在他身上熟睡,發出安心而平緩的鼾聲;他雖然心里覺得高興,但屬于男性的,卻怎麼也澆不熄。
她是無尾熊,可憐他就得變熊貓了。
☆☆☆
「郁、郁芹姐姐?」
是錯覺嗎?
她慢慢挪動身子,左張右望試著尋找聲音的來源。目光往下一瞄,她的眼楮慢慢睜圓了。
「小丁?!」
「郁芹姐姐,我終于等到你了!」在門外苦候了一夜的小丁,難掩興奮之情的沖上前抱住她的腰。「我真怕你不住在這里,又好怕那個白先生會發現,只能守在外頭一直等一直等。」
他全身髒兮兮又赤著腳丫子,看在蔣郁芹的眼里何其心疼、不舍。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媽媽要我跟蹤白先生,她急著想把你找回去,所以就派我來。昨天阿坤載著我跟著白先生到這里,心想你也許就住這里頭,于是便等了一晚上。」小丁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郁芹姐姐,你為什麼要走呢?你走了媽媽的心情很不好,而且再也沒人會替我們擋罪和說好話了。」
蔣郁芹心中一痛,蹲緊緊握住了小丁的手。
「小丁,姐姐對不起你們,我不該一聲不響的走掉,害你們為我受罪。」
「那麼你要不要回家呢?」他?徨無依的問。
「我……我暫時還不能回去;況且,我不想再繼續當小偷了。有朝一日,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全部洗手不干的。」
「不行不行!媽媽會生氣的。」小丁急得連搖頭。「你不在她已經很生氣了,要是我們都走了,她一定會更生氣的!」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又怕擔誤了上班時間。
「先答應郁芹姐姐,暫時別告訴媽媽我在這里,好不好?」
「可是……」
「相信我,我會親自去和媽媽道歉的,絕不會連累你。」
「你不會騙我吧?」
「當然不會!」蔣郁芹難過之余不免鼻酸,二話不說的就把身上所有的錢全掏出來給他。「還有,這些錢你留著買些想吃的東西,再給姐姐一點時間處理事情,我不會騙你的。」
「不,不要給我錢,被媽媽看到一樣得全部沒收。」小丁推了回去。
「那你留著一百塊,待會兒可以吃點東西。」
「郁芹姐姐,你還是快走吧!要是阿坤來接我的時候看到你就糟了。」
「那……那你要怎麼說呢?」
「我就說怎麼等都沒瞧見你的人影,或許白先生來這里是找別的朋友。」
「小丁,謝謝你!」
「沒事的,你快走吧!」
小丁像個小大人般正義凜然的對她招手揮別,教她不得不盡速離去。
有這麼多人在幫著她,她心中再無一點對命運的欲恨。然而,往後將興起的狂風巨浪,卻是她想象不到的驚心動魄。
☆☆☆
近七月的白畫持續到六點多才漸漸黯沉,今兒個是周六,「茶緝走私」茶館的生意依舊好得不得了,大伙忙進忙出的一刻不得閑,但心知夏牧威就在樓下等著自己下班,蔣郁芹不由得快速將工作做完,並幫著同事把事情交代完畢。
她一鼓作氣的飛快沖下階梯,朝著目標跳上去,圈住他的脖子掛在他身後。他急忙抓住她晃來晃去的兩條腿。
「喂!幾歲的人哪?小心把我的脖子扭斷!」夏牧威喳呼著。
「十七歲!而且我還不到四十公斤,對你來說很輕吧?」尚綁著兩條小馬尾的她,更顯得清靈嬌俏的甜美模樣。
「的確很輕,所以我得想辦法把你養胖些!」他背著她開始漫步在街上。「小排骨,今晚想吃點什麼?」
「謝謝你小帥哥,我想吃臭豆腐!」
「臭豆腐?」
「是啊!我突然想吃臭豆腐。」
「行!那我們就去夜市吃吧!」
「還要吃吉野家!」她又冒出一句。
「有沒有搞錯!你吃得了這麼多嗎?」
「吃不了你吃嘍!」
「算你狠!」
無視于路人投射過來的眼光,兩人樂在其中的穿過了紅磚道、馬路、騎樓,笑鬧著教夏牧威都怏站不住腳。
「夠了夠了!再背下去我的手會斷掉。請問小天使可以降落凡間了嗎?」
「那有什麼問題!」躍下地面,她展開雙手擺出一個完美的姿勢。
「你以為你在表演體操嗎?」
「不,是芭蕾!」
「話說回來,芭蕾舞者不曉得會不會去吃臭豆腐?」
「嗯——」她認真的歪著腦袋想。「大概不會吧,嘴巴臭臭的會影響別人跳舞的心情,也會薰得自己受不了。」
「那他們會吃吉野家吧?」
「當然會嘍!他們可以只吃沙拉。」她開開心心的回答。
「那我們還要不要吃臭豆腐?」
「不要了,小天使要香噴噴的!」抓著他的胳膊不放,她笑容燦爛的一路走進吉野家。
和她在一起,原本無聊的事情都變得有趣,年齡的隔闔不見,反而讓他抬回珍貴的赤子之心。
「你見過白鴻展的家人嗎?」
「見過他媽一次。很嚴肅的家庭主婦,不苟言笑的那種。」她邊吃邊答。
「我在想,如果你要徹底和他劃清關系,又怕他死纏著你不放,或許可以和他們家里人談談。」
「為什麼?」
「像白鴻展這種情形,其實也是病態的一種。萬一他喪失理智,硬是要把你留住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垂頭喪氣的垮下肩。「他口口聲聲說愛我,但又一味的做出傷害我的事,我實在不了解他的想法。」
「如果他當真愛你愛到發狂,後果會不堪設想。」
「別說得這麼恐怖,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她打了個哆嗦。
夏牧威凝重的沉默數秒。
「要是我現在出面,或許真會惹毛他也不一定;他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就已經對你動手動腳了,我真怕他還會要出什麼手段來。」
「嗯……你說得很對。」
「我想過了。先替你找到別的房子讓你暗中搬走,到時候我再替你還這十萬塊給他,看是用掛號支票還是用匯款的方式。」
「欠完了一個又換一個,我蔣郁芹真是天生的負債命!」
她以為可憐兮兮的嘆氣可以搏取他同情;沒想到他竟挾走了她碗里的牛井。
她抗議的哇哇叫。
「喂喂喂!自己的東坡肉不吃,干嘛越界到人家碗里頭來!」
「反正你忙著唉聲嘆氣也沒時間嘛!」他大口咀嚼。
「那我要吃你的泡菜!」
「都給你吃,沙拉也給你!」他大方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