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條內褲變成一條牛仔褲外加一件T恤,一杯咖啡變成了一鍋咖哩,隨便握個手變成了朋友,她不確定這樣的友誼發展下去,會不會演變成難以收拾的地步?
第三章
「來了!來了!小心燙!」
夏牧威低呼著把一鍋熱騰騰、冒著氣的咖哩端到矮桌正中央放下,雙腳跪在坐墊上,轉而再拿起一個日式陶碗替她添飯。
「吃吧!別客氣!這是我的拿手好菜之一。」他熱絡的招呼著。
望著那一鍋豐盛的咖哩,蔣郁芹的口水都快滴到地板上泛濫成災了。
「雖然不想夸獎你,不過你還是很了不起!一個大男人居然做得出這麼厲害的東西來!」
她用勺子撥攪鍋里的料,有紅蘿卜、馬鈴薯、洋蔥,還有炖得熱爛的帶骨雞肉,色香味俱全,教人想不垂涎三尺都難。
「在外面住久了,都會想學著自己做菜吃,要不然老是吃便當或泡面,會倒胃口的。」
「沒錯沒錯!」顧不得保持淑女形象,她一捧起陶碗便大塊朵頤起來,連連贊道︰「猴立細!猴立細!」
「你在說什麼?為、為什麼要給我死?」他呆呆的問。
「猴立細不是日文很好吃的意思嗎?」
「這……你的發音還真是超級不標準!」
「唉呀,管它的啦!」
看著她貪吃的模樣,夏牧威發出會心一笑。有人一同分享餐桌上的食物一直是他的夢想,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個極度害怕寂寞的人。
就算這女孩只是芳鄰之一,他也不吝于多付一個人的吃飯錢。
不過,她會吃得如此津津有味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家有電視機,還裝有第四台
「哈哈哈哈——」她毫不矯揉造作的槌著地板捧月復大笑。每回只要有山田出場,他耍寶的表情就會逗得她狂笑不止。
「你還真容易滿足!」他被她夸張的舉止嚇呆在一旁。
「你不覺得好笑嗎?山田好像笨蛋喔!筆意把丸尾的眼鏡偷去戴,真是有夠白痴的!」
「唉,我離童年已經很遠了,赤子之心維持不易。」
童年?乍听到這刺耳的兩字,蔣郁芹臉上的笑容頓失。
「怎麼了?」他不解的收住笑容。
「不錯了,你只是離得比較遠,我卻不知道什麼叫童年。芭比女圭女圭、扮家家酒、跳格子,這些游戲我從沒玩過。」她苦澀的自嘲。
「為什麼?」
她逃避似的低下頭又扒了幾口飯。
「跟你說也不會懂,當我沒提算了。」
「你——應該還很小吧?」
「小?」她瞟了他一眼。「哪方面?」
「別、別誤會,我是指你的年紀!」他臉上涌現了少見的尷尬。
「本姑娘今年十七。」
「十七?!」他猜過她的年齡,也覺得她一定不超過十八,但听到她的回答還是有些驚訝。「你還沒高中畢業吧?」
「怎麼,才請我吃頓飯就想挖我隱私啊?」她撐大鼻孔瞪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這麼年輕就搬出來一個人住,而且還在找工作……」
「沒听過自力更生這四個字嗎?」她索然無味的將碗放回桌上。「反正,我是沒辦法回學校念書了,這輩子注定渾渾噩噩的。」
「雖然我不了解你的情形,但是,人活著就有希望。想念書隨時都不遲,除非是你先放棄了自己。」夏牧威一針見血的對著痛處扎下去。
像是有人在她耳邊捏破一顆汽球般,她驀地醒悟,似乎理出了一條脈絡。
「可是我已經十七歲了,再去念高一,會不會很奇怪?」
「你想太多了,有些人可以念高中念個六、七年,你不過是晚了一兩年,擔心個什麼勁?」
「我怕會被當成不良份子看待。」
「拜托!你還不夠格被當成不良少女吧?我見過很多小太妹,不是頭發染得亂七八糟就是刺青穿洞,說起話來滿口三字經,煙不離手,鞋子超高,你頂多只能算是牆邊小草。」
「萬一老師不喜歡我呢?」
「你只要乖乖的不出風頭,不標新立異,有哪個老師會喜歡專找人麻煩?」
「這麼說來,你覺得念書是件好事嘍?」
「最起碼不是件壞事。而且好歹把高中念完,對你往後的人生也比較不會有遺憾,我是說真的。」他像個大哥哥似的說教。
蔣郁芹拼命點頭如搗蒜,覺得他的話真是太有道理了,
「我是不了解你的背景啦,不過要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倒是很樂意幫你。」
「真的?!」
「真的,只是下一回可不可以換你煮頓飯回請我?」
「那有什麼問題!」知道有人支持她繼續念書,她的心情有如鳥兒飛上天空翱翔,輕飄飄的。
在這一刻,她對這個夏牧威的不友善全一掃而空,空氣中殘留的咖哩味,仍然齒頰留香。
人活著就有希望,想念書隨時都不遲,除非是你先放棄了自己——這句話說得真好!其他媽的有道理!
她暗下決心,無論如何要把學業完成,不管白鴻展會如何阻止。
☆☆☆
捻熄煙頭,莫嶼嫻疲累的坐在化妝台前卸下厚重彩妝,連日來的繁瑣工作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每天又睡不到三小時,再這麼下去她簡直要崩潰。
她煩躁的拆下頭頂那堆花花草草的裝飾,離開椅子到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在半夜三點走出了攝影棚。
沒有月光的夜里,路燈朦朧的照著大街,她精神不濟的按著遙控器尋找停在路旁的車。
「好久不見了!」
陰暗中,有條人影鬼魅似的發出聲音,震得她倉皇後退,高跟鞋交互打結,不由得狼狽的跌倒在地。
莫嶼嫻臉色蒼白的瞪著那個緩緩走至明亮處的男人,胸口驟地一緊。
「別害怕,我可不是鬼。」
這個男人很高,有一百八十公分,過肩的長發用皮繩綁住,有張還算漂亮的臉蛋,可惜他看來有點邪氣,邪得無賴又狡猾。
她的心髒劇烈跳動,尤其在他的手踫到她的那一刻,她幾乎不能呼吸,任他一把將她從地上扶起。
「沒事吧?跌疼了哪里沒有?」他關懷備至的問道,同時認真的檢視著她那雙光滑白女敕的小腿是否受了傷。
「沒有,多謝你的關心。」她推開他的手,緊張的一再按著遙控器。
車呢?她的車子跑哪去了?
「不用按了。」他饒富磁性的嗓音溫柔的在她耳邊響起。「我找了整條街就是沒瞧見你的車子。我想,你的車子八成被偷了。」
「顏鈺典!」莫嶼嫻終于壓抑不住的怒喝。「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前前後後已經給了你五十多萬!你不放過我,還來偷我的車!你——」
「噓!」他安撫的輕輕按住她的嘴唇。「半夜三更的,把別人都吵起來看戲那可不妙;更何況,偷你車子的人可不是我。」
「不是你會是誰?!」她激動異常的揮開他的手。「一開始就說了好聚好散,你卻死纏著我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要錢!現在的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想怎麼樣?!」
「可憐的嫻兒,原來你已經被我榨得半點都不剩了。」他惋惜的模模她的頭發,但又被她忿怒的推開。「可是我最近欠了人家一債,怎麼辦呢?」
「那是你家的事,不要來煩我!」莫嶼嫻極端痛恨的甩頭就走,還把礙事的高跟鞋拔下來拿著走。
「嘿!」顏鈺典不慌不忙的趕到前頭擋住她的去路。「你想去哪?半夜三更坐計程車可是很危險的,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請你走開!」她看也不看的轉身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