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飛絮的眼楮眯了眯,雖然她並不注重打扮,但是仍二字開頭的女人被這樣喊,還是刺耳。
就沖著那句「大嬸」,呂飛絮冷冷瞟著她。「我跟他同居,你說我們是什麼關系?」這也不全然是謊話。
「很跩喔∼∼」右邊那個可能跟許純美有親戚關系的高個子撂話。「告訴你,我們大姊看上他了,你要是識相的話,就馬上跟他分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太妹三人組同時逼近,呂飛絮體內警鈴大作。
她的年紀比她們大,個頭比她們小,白痴都知道遇到這種場面不該意氣用事逞口舌之快。
但很不幸地,除了做家事之外,她最討厭的就是被威脅。
「跟我說這有什麼用?腳長在他身上,人家就是喜歡黏著我不放,我有什麼辦法?他這麼愛我我也很困擾——」
「你不要太囂張喔……」鼻環女目露凶光。「像你這種眼鏡丑女配不上他,別以為他對你好一點就覺得自己多了不起!我靠!」
對她好?幾時?這位小妹眼楮長到上了嗎?她還以為她才是近視眼的人。
「是,你比較漂亮,等我回去問問他,說不定他會比較喜歡鼻子上掛環的小母牛。」
啪!
呂飛絮的頭一偏,眼鏡飛撞到旁邊的牆,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一陣熱辣的疼痛在頰上蔓延開來。
作夢都沒想到,這種俗到掉渣的甩巴掌戲碼會在自己身上上演。
她想跑,卻為時已晚,鼻環女的左右二女將已揪住她的雙臂,兩個購物袋也掉落地上。平日缺乏運動就是這樣,反應太慢,逃命都來不及。
「怕了吧?憑你這樣的貨色也敢跟我搶男人!賤女人!」
「嘴巴那麼臭,當心沒人敢親你。」既然逃不掉,呂飛絮也豁了出去。
「你——」鼻環女大怒,手又揚了起來。
「住手!你們做什麼?!」
那聲怒吼引起了三種不同反應︰左右兩將被嚇得松手,鼻環女臉上閃過驚慌,至於呂飛絮,則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安。
罪魁禍首來了……
下一秒,朱朗晨已經抓起呂飛絮的手,將她拉到身側。
「你有沒有怎麼樣?」他問,但一見到她的臉頰就變了臉,不等她回答便轉向鼻環女。他認得這個天天上小吃店的女孩。
「你打的?」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有點駭人。「她哪里惹到你了?」
讓呂飛絮訝異的是,前一刻還神情陰狠的鼻環女竟變得畏縮又膽怯,像是母老虎變成小花貓。
「我,我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誰教她那麼囂張……」她囁嚅道。
狹長的眼楮危險一眯。「我常常給她氣得半死都沒敢動她—根頭發,你憑什麼教訓她?」
這是什麼話?
呂飛絮想抗議,但鼻環女接下來的話立刻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我喜歡你……」只見她牙一咬,忽地大聲道︰「請你跟我交往!」
好、好生猛的告白方式……不過也好白痴,她看不出來時機不對嗎?
呂飛絮馬上瞟向身旁人,他的臉色卻讓她吃了一驚。
他在冷笑……向來斯文優雅的他居然會冷笑?那是她的專利好不好?
「你喜歡我?」他目光犀利地看著鼻環女。「你喜歡我的方式就是對我朋友用暴力?你以為我會喜歡一個無緣無故動手打人的人嗎?你幾歲?」見她沒回答,他沈聲又問︰「你幾歲?」
「十七……」
看著頭低低的鼻環女,呂飛絮忽然有點同情她了。
「小小年紀就逞凶斗狠,哪兒學來的?有那個閑工夫惹事、發情,倒不如多念幾本書學點道理,順便學學怎麼用大腦。你這種方式的喜歡,只會讓人反感,沒有一個正常男人會瞧得起這樣的女孩子。」
呂飛絮怔怔地望著他。她的近視並未深到沒眼鏡就看不見的地步,即使視線不如平時清晰,她仍是能看見他臉上那份嚴厲。
真奇怪,她沒有想過那張年輕的臉上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這一刻的他,似乎比她想像的成熟許多……她會不會錯估他的年紀了?
這時他又說︰「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你走吧,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鼻環女眼眶發紅,滿臉失意,最後竟什麼也沒說,乖乖地帶著從頭到尾都不敢吭聲的同伴走了。
呂飛絮還在發愣,就被拉到路燈正下方。
他伸手撥開她額上的劉海,端起她的下巴,檢視她的臉頰。
「腫起來了……」他擰起眉。「很痛吧?」
「還、還好……」面對著那一臉的真誠關切,她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打了結,全沒有平日的說話功力,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他點頭。「回家要立刻冰敷。」
她清了清喉嚨。「可以先放開我的手嗎?」
經她這麼一提醒,朱朗晨才意識到自己一手還握著她不放。
他一驚,趕緊松開掌握。「抱、抱歉。」
真是怪了,他怎麼牽她的手牽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久都沒發現?
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朱朗晨馬上彎身撿起掉落地上的購物袋,然後他看見了地上的眼鏡。
「鏡片裂了,鏡框也壞了。」他拾起眼鏡,心中卻有絲很不厚道的竊喜。這副塑膠鏡框的眼鏡實在太大太丑,扔了最好∼∼
「沒關系,我另外還有一副舊的。」
比這更舊?!朱朗晨感覺頭頂有幾只烏鴉在嘎嘎叫。
「你不是應該在小吃店打工嗎?」她忽然問。
「你離開之後不久,我想到這個路段向來人少,你一個女孩子在晚上單獨走總是不太安全,所以我跟老板娘說我先送你回家再回去,她也同意了,只是我沒料到會看見……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會遭受無妄之災。」
她一語不發地看著他許久,害他差點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麼。
「又不是你教唆那幾個女孩子來堵我的。」她最後道,用的是他早已習慣的淡淡語調。
知道她沒怪他,心上一顆大石放下,他陪著她緩緩走回去。
一會兒後,她忽道︰「我發現你很有當教官的潛力,那個女生被你訓得都快哭了,要是你當初被打劫的時候也有這種氣勢,說不定就沒人敢把你打暈了。」
朱朗晨沒說話,卻暗自慶幸夜晚掩去臉上的赧色。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對一個未成年的小女生那樣疾言厲色。在他遇上呂飛絮之前,甚至從未對任何女性揚高音調,那違背了他多年來的教養。
然而,當他遠遠見到那個帶頭的女孩子摑呂飛絮耳光時,簡直氣瘋了。她那麼嬌小縴瘦,怎麼承受得了那個女孩子的勁道?有一剎那,他幾乎恨起那幾個尋釁的小女生,想揍得她們痛哭流涕。
但他最後還是克制住自己,因為毆打女性是他向來最不齒的行為。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
「謝謝。」兩個字,輕輕地,如晚風似地拂過他耳際。
朱朗晨愕然看向她,卻見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隨後立刻恢復面無表情。
這是他第一次听她用這樣溫軟的聲音說話……
唇角悄悄地往上彎起,看來方姊說的沒錯,她的個性的確有點小別扭。
他配合著她的腳步,慢慢地走著,忽然發現,今晚的夜色其實很美麗。
第五章
她不在家。
朱朗晨持著吸塵器,把二樓的走道吸乾淨之後,又來到那扇神秘之門前,躊躇不決。
今天呂飛絮出門見她的編輯去了,他則休假留在屋里大掃除。
她不在家,如果他想知道這扇門內有什麼,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不,不行!這是偷雞模狗的小人行徑,他不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