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住處,她才發現自己的惡運還沒結束。
她早上出門忘了帶鑰匙,而在外頭約會的朱燦,今晚要在男友家過夜。
頓時,她兩腿虛軟,滑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她翻出包包里的手機,無力地牽動一下嘴角。至少手機還剩下一格電池。
遲疑了半晌,如藍咬了咬唇,毅然把手機塞回包包。
可是……她真的好想打電話給他……
一下下就好,只要說幾句話,听一下他的聲音就好。
幾番猶豫後,她又挖出手機,撥了那串熟悉的號碼。很快地,電話接通了。
「喂?」
「程泱……」一開口,如藍才發現自己竟微微哽咽。「我知道我不該老是煩你……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好高興听到你的聲音……」
「如藍,你怎麼了?」程泱的語氣出現少有的焦急。
「沒、沒什麼……」如藍趕緊吸了吸鼻子。「只是今天過得不太順。」
「你現在在哪里?」
「在家門前……我忘了帶鑰匙。」
「我現在馬上過去,等我。」
「不、不必——」如藍想阻止,但程泱已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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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泱見到如藍的時候吃了一驚,心坎在剎那間緊揪起來。
她兩眼無神地坐在地上發愣,背靠著門板,手抱著膝蓋,頭發亂糟槽,衣服下只沾了泥還濕濕的,看來淋了不少雨。
然後,她轉過頭,略顯蒼白的臉上出現欣喜,對他綻出一抹有點羞窘、有點怯生生的笑。
她的模樣很狼狽,但她的笑,卻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
這一刻,程泱明白他陷落了。
他明白為何自己的情緒總是因她而起起落落,他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听到那帶著鼻音的聲音,就毫不猶豫地丟下酒吧里的工作迅速趕到她身邊……事實擺在眼前,他想不看見都不行。
領悟,只在瞬間。
盡避知道自己不是她想要的男人,他還是對這個有點笨、有點遲鈍又天真得可笑的女人動了情。
「你來了……」她仍是笑,但眼眶微紅。「我本來想跟你說不用過來,可是我很高興你來了。」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他扶她站起來,既是氣惱又是心疼。
「跌倒了。」
「有沒有受傷?」
「只有膝蓋擦破一點皮。」
程泱馬上彎身檢查了一下傷處,確定只是輕微的擦傷才松了口氣。「晚點我幫你上藥。」
「現在不是你的工作時間嗎?酒吧誰顧?」
「我老板今天在。」程泱順口扯了謊。真相是一掛上她的電話,他就宣布提早打佯,把店里的小貓兩、三只給趕走了。
眼角瞥見地上那雙損毀的鞋子,他想了想,背著她曲膝蹲下。
「上來。」
「嗄?」
「我背你下樓,車子就停在巷口。」
「我可以自己走……」如藍遲疑又問︰「不過我們要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見她一動也不動,他威脅道︰「還是你想要我像扛面粉袋一樣把你扛下樓?」
如藍沒被他的語氣嚇到,反而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把溫度帶回了她的四肢。
呵,他還是關心她的……
「我很重喔。」別怪她沒事先警告。
他輕哼一聲。「我搬過鋼筋水泥,你這干扁扁的小老鼠還不是問題。」
「我發現你有時候講話很毒耶,我哪里有干扁扁……」如藍嘀嘀咕咕,但乖乖地攀到他背上。
程泱的背,比她預期的寬闊、堅硬,而他的腳步也穩定,扎實,如藍從來沒想到,那瘦削、白淨的外表下,竟蘊藏著這樣的力量。
淡淡的香皂味竄入她鼻中,熱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到她身上,如藍忽然感到一陣陌生的心安、放松,頓時,熱淚盈上眼眶,這兩天所有的挫折和委屈也隨著淚水傾瀉而出。
「程泱我跟你說……我失業了……我老板和老板娘都好差勁……最倒楣的是我……回家的路上還遇到扒手,我沒追到人也就罷了,還在街上跌倒……超丟臉的……」
她一邊哭一邊傾吐,講到後來干脆把臉埋在他肩上。
程泱腳下微微頓了頓,但沒說什麼,只是穩穩地走,靜靜地聆听,任她把眼淚鼻涕抹在自己的雪白襯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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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程泱的住處,如藍已經發泄得差不多,情緒也平穩了下來。
程泱的套房不大,一臥一廳,但是很整潔,就像他的人一樣,干淨舒爽。比較之下,如藍和朱燦那經常四處堆滿衣物的公寓就有點像狗窩。
「我還以為你和家人住在一起。」如藍已經換上程泱給她的運動服,坐在單人床沿,寬大的褲管卷到膝蓋上。
「我一上大學就開始在外面租房子。」程泱在如藍面前曲膝跪下,打開急救箱。「我的三個姊姊已經嫁人,我爸媽過世後,其他四個也相繼搬出舊家。」
「那你們家的外燴公司是誰在管?」
「本來是我爸,現在我大姊是老板,一接生意就會召集其他姊妹。」
原來是家傳的事業……如藍理解地喔了聲,目光移向正低垂著頭替她處理傷口的程泱。
她注意到他的頭發很黑,看起來細細軟軟的,發梢還帶點濕潤貼在額角,是剛剛在外頭沾上的雨絲。他的睫毛很濃密,鼻梁挺直而不顯強悍,整張臉看起來溫雅、清逸,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尤其是那光滑的皮膚,讓人實在很想——
「嘶——」膝蓋上的刺痛讓她吸口氣,如藍回神,發現自己的「魔掌」竟懸在半空中,慌忙收回手。
可恥!她居然差點染指朋友的臉蛋!她是哪根筋接錯了?!
「一會兒就不痛了。」程泱頭也沒抬,小心地將紗布蓋住上好藥水的傷口。
為避免再對程泱心生不軌、毛手毛腳,如藍把注意力轉到他的房間。這個房間,與其說是臥室,更像書房,有個擺滿了書的特大號書架和一組書桌椅。
「你怎麼有那麼多關于其他國家的書?想環游世界啊?」她隨口問,留意到那些介紹各國風俗民情的書籍佔了兩排書架。
「是有想過。」
嗄?還真的喔?「那不是要存很多錢?」
程泱收拾急救箱,唇畔輕揚。「為什麼要?我好手好腳,走到哪里打工到哪里,還怕賺不到食宿?」
如藍一臉詫異地看著他站起身。「可以這樣嗎?」
「如果我在台灣也可以打零工過日子,沒理由在國外不能。」
「你要是出國,還會回來嗎?」如藍沒意識到自己的急切,月兌口問。
他定定地看著她,「你希望我回來嗎?」
如藍毫不遲疑地點頭。「當然。」
程泱低笑出聲,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在瞬間,柔化了那張總是帶著距離感的清俊臉龐,如藍看著看著,竟有片刻失神。
朱燦說的沒錯,他真的是那種愈看愈好看的人。
「我沒說過我會出國。」他笑道︰「那只是心里有過的一個想法。」
那就好……如藍稍微放下心,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麼緊張。
「程泱……」如藍想到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麼放棄能找到好工作的博上學位,寧願四處打工?」見他有些訝異,她解釋道︰「是你那個長得像『豆豆先生』的學長告訴我的。」
據她所知,除了晚間當調酒員,白天他還兼了兩份工,一個在花店,一個在修車廠,這還是她與他相識期間,誰知道之前他還做過哪些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