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呢?妳愛不愛我?」他執起她的手,改用一種更輕松的語調。「我知道我很差勁,可是就算是最豬頭的男人也需要得到一個答案,妳明白嗎?」
她謹慎地審視著他,意外地察覺到半開玩笑的口吻中所隱藏的別扭,在辨識出那是什麼時,她瞪大了眼楮。
自信心泛濫成災,臉皮厚到無人能敵的羅汛,居然有感到沒把握的時候!
這個突來的認知激起了一種奇特的狂喜,也促使她做不決定。
「嗯。」她微乎其微地點一下頭,有點難為隋。
「『嗯』什麼?」他追問︰「『嗯』妳明白?還是『嗯』妳愛我?」真要命!女人說話就不能清楚一點嗎?!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努力地凝聚原本就不多的勇氣。要克服害羞的天性說出這麼露骨的一句話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羅汛屏息等待,確定他全身上下的細胞在這幾秒的空白中已經死去數千萬。
這種等女人表白心意的緊張情況真的一輩子一次就夠了,否則他一定會短命。
「我……」她感到雙頰迅速地發燙,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我愛你。」
他如釋重負地笑開了嘴,很不要臉地吹噓︰「我就知道!」
在沈千渝來得及反應之前,他環住縴腰將她拉入懷中,急切的雙唇覆上她的。
他吻她的方式令她的腳趾頭部蜷了起來,深入而靈活的舌尖毫不費力地驅逐了她的矜持,她無力也不願抗拒,只是一心三思地依本能響應。然而,正當她沈醉其中時,他卻將嘴唇撤離,毅然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的氣息如她的一般急促,黑眸中也出現了些許不情願,但小臉蛋上明顯的意猶末盡大大地滿足了他的男性虛榮。
「走。」他愉快地拉起她的手走向門口。「我們去把最後一件事解決。」
第十章
她茫茫然地坐進車中,發現自己不再覺得訝異。
自從羅汛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硬擠入她的生命之中,她似乎愈來愈習慣了他的不按牌理出牌。
車子這時因馬路上的坑洞顛簸了一下,同時將她從熱吻的震撼拉回現實。她一臉疑懼地打量著車子寒酸的內部。她一定是非常愛他,不然她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再度搭乘這輛早該報廢的破銅爛鐵。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逼自己轉移注意力。「回公寓嗎?」
「妳不是想知道我的生長背景嗎?」沈穩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他的目光注視著前方。「我媽在我十一歲的那年過世了,我現在帶妳去見我的父親。」
「什麼?!」她大叫,在驚慌失措中甚至沒留意到他對雙親在用詞上的親疏之別。
「怎麼?難不成妳以為我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啊?」他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故意曲解她的反應。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著急地模了模哭泣過許久的臉頰,又低頭看看身上的夜市牌家居服。「我……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呀?至少得換一套象樣一點的衣服!我不想讓你的爸爸看到我這種丑樣子啦!」
「妳這個樣子很可愛。」帶著笑意的贊美稍微安撫了她的神經。「而且相信我,不管妳穿什麼對他來說部不會有太太的差別。」
「你怎麼不先跟我說清楚?要不然我們也可以改天去見他。」她責難地說。
「選日不如撞日,他就住在市郊,離這兒不遠。」他讓車子拐上一條較寬的路。「這件事也不必花多少時間。」
她扭頭看向駕駛座,他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她就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你跟你的爸爸不親?」她直率地問出心中的疑惑,同時意識到自己似乎愈來愈能解讀他的情緒。
愛情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既能讓人的腦子失去理性的思考能力,卻又能將人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犀利,她頗富哲理地想道。
「我上一次見到他是三年前在唐菱她母親的葬禮上,不過那次我們沒有交談。」
「怎麼可能?他不是住得不遠?」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上回搭他的車時瞥見的冷硬側影,而現在在溫暖的陽光下,輪廓的線條並未軟化。
當時,他們正在談論親情。
「說來話長。」他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搜尋適當的字眼。「我媽從未結過婚,她一直都是個很單純的南部鄉下女人,我的父親出差的時候認識了她,詳細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她因此懷了孕,而他頭也不回地回到北部,回到他的未婚妻身邊,沒有留下只字詞組。鄉下地方很保守,我媽被趕出家門,可是她還是留下了我,也很努力地把我拉拔大。所以,我生下來就是個父不詳的孩子,而她也從未透露我的父親是誰。」他不帶感情地敘述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說來也很巧,我媽過世後沒多久,他出現了,輕而易舉地說服了當時收養我的遠親讓我跟他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元配一直沒替他生個兒子,于是我就成了繼承人培養計劃的一部分。」他淺笑道︰「听起來就像一出很不人流的八點檔,對不對?」
她無言地看著他,心中漲滿了憐惜,一方面也了解到自己有多幸運。
「一到台北,我就被送進嚴格的私立學校,那種情況有點像一個方形體硬被塞入一個圓形的盒子里,周遭的所有人都想盡辦法要將我塑造成我不是的樣子。妳大概也可以猜得出來,我小的時候是個很野的孩子,成天惹是生非。」他看了她一眼,視線又回到路面。「後來我背著唐家的人考了五專,開始學起攝影,而不是像他們希望的進入另一所貴族高中,我跟我父親的關系也因此決裂,一到成年,我就離開了,他也從此放棄了我這個不成材的兒子。」
「唐菱是他的獨生女。」他補充說道︰「也是唯一一個對我表示過善意的唐家人。」
「羅汛……」她感到喉嚨發緊,連聲音都有些微弱。「你恨他嗎?」
他搖搖頭。「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怨過他,可是當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時,怨怒也變得毫無意義。而且這些年來我也發現,比起許多人的遭遇,我還算挺幸運的,至少我有一技之長,也從來沒有餓過肚子。」
「我看過你拍的相片。」她沖動地月兌口而出︰「任何一個父親都應該以你為傲。」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深究她在何處見過他的作品,反而將車子開到路旁停了下來。
「怎麼了?」前一回的熄火事件讓她警覺心大起。「是不是車子又拋──」
他冷不防地探過身子,用一個充滿濃情蜜意的吻堵住了她的嘴,她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便忘情地反應著,連一車的年輕人在經過時所發出的歡呼和口哨她都沒听見。
良久之後,他松開她。「只是突然很想親妳。」他邊說邊發動車子。
「光天化日之下……那……那樣算不算妨害風化?」她訥訥地問道,雙頰的顏色有若熟這的西紅柿。
他愣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妳讓我有多開心?」
不一會兒,她也忍俊不禁地感染了那份愉悅。
沈千渝任羅汛牽著她的手,張口結舌地仵在豪華大廳里,感覺自己就像是誤闖人另一個星球的異形。從羅汛先前的話中,她多少猜測到唐家的富裕,卻仍是被眼前的排場嚇得呆了。
不可思議……這里居然有她只曾在電影里看過的水晶吊燈……萬一那龐然大物掉下來,豈不會砸死好幾個穿著制服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