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他真正在生意上興隆起來,開始考慮如何報仇的時候,馬克•舍伍德卻成了垂死的人了,他已無法掌管舍伍德公司。瑞安因此不忍心把對一個人的復仇之心轉嫁給他的女兒。他一直忍耐著自己復仇的怒火,直到……直到簡證明她自己也和父親一樣是個不誠實、不道德的人。想到這里,簡在寒風下打了個寒戰。她連忙走進了破舊的廚房。
只要瑞安再次佔據進攻的制高點,她就決沒有機會,他的復仇心願是那樣的堅定、無情,可誰又能指責他呢?
簡不能。
這是她不敢相信瑞安真的會娶她的直接原因,除非他把她視為自己復仇勝利的象征。也許他並不需要有意識地這樣想,也許他真的認為他們之間的相互吸引力可以和他的怨恨相抵消。但是簡並不認為自己有那麼特殊,可以讓他永久地消除那作為他野心的支柱的復仇情緒。不,他還是有可能認為,她一旦成為他的情婦,他的復仇也就完成了。他已經不可能再讓馬克•舍伍德受苦,但是他可以往他的墳上啐唾沫,可以像摧殘他自己的財物一樣摧殘舍伍德公司和簡本人。
在少女時代,簡已經飽嘗了單相思的苦頭,她可不想在長大以後重蹈覆轍。
正因為此,她在昨天早上瑞安離開旅館之前才故意給他以她落人了圈套的印象。他走了以後,簡坐在沒有整理的床鋪上,不大情願地給愛娃掛了個電話。她因此才驚喜地發現了這世外桃源!
第七章
簡很勤快地為自己煎了一個雞蛋作為早飯,並剛把茶炊也放在柴火上。那雞蛋是那一群散養在空曠的海灘後山坡上的院子里的矮腳雞下的。在不怎麼平整的餐桌上吃著雞蛋的同時,她聞到了正從烤盤里飄出來的烤面包的香味。
在這兩周的時間里,她已喜歡上了這里簡樸的生活方式。部分原因也是由于她到來以後才把一個亂七八糟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條的緣故。
愛娃在幾個星期前剛從一位很難取悅的祖姨母那兒繼承到一處破爛房產。她告訴簡說,她可以住到那兒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她又說,一家房地產公司已通知她說,這房子在未經清理、裝修以前,是不適合以任何形式出租的,因為它已幾乎無法居住。正處于絕境的簡立即看到一線生機,她馬上提出為愛娃整理那房子,以換取一些生活費。
房子整理好以後,剩下的問題就是生活費了。愛娃堅持說。她和她丈夫都認為她為他們做的事情無論如何也難以報答。她對于簡打來的請求幫助的電話,對于她和瑞安的麻煩以及她的處境,感到有些吃驚。可她還不知道自己好朋友的近況如此糟糕,也不知道這和瑞安有這樣密切的關系。
愛娃和康拉德•馬丁結婚以後不久就搬到了惠靈頓,他們決定住在離愛娃父母家幾百公里遠的一所舒適的房子里。這倒使得她有了一個躲避瑞安一回到奧克蘭就對她進行危險騷擾的地方。簡並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愛娃,她也無法幫助簡,因此她可不想給愛娃增添煩惱。
作為一個準備自己開店的機械師,自信而精明的康拉德不願意從親戚那兒得到什麼資助;他們自己又有兩個孩子要撫養,這一切表明他們並沒有多大的財力支持簡。而簡早在三年前就給自己規定,不要老拿過去的一點點恩惠維系今天的友誼。
簡猶豫了半天才下決心打了那個電話,但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獲︰愛娃伸出了友誼之手。她對簡的請求當即表示同意,甚至連更多的問題都沒有問——當然,她也多少表示出她非常好奇。因此簡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就把自己遭到瑞安強烈報復的事情告訴了她。當然,自己和愛娃過去的未婚夫睡過覺的事她可絲毫沒有透露!
幸運的是,愛娃的祖姨媽格特魯德對當局持不信任態度,因此對文明社會的前途沒有信心,祟尚自然生存主義。所以她的房間里到處都塞滿了各種生活必需品。除了那一群雞以外,院子里還種著蔬菜和許多果樹,足夠簡每天享用的了。
現在她惟一感到缺少的就是一只女乃牛。簡一邊想著,一邊拎起柴火上的茶炊,把一些開水倒在一個裝有碗碟的塑料盆里,剩下的開水倒進一只茶壺。牛女乃和黃油是她惟一需要購買的東西。當然,簡樸的生活也有缺點,尤其是對于一個只有一只好手的人來說。幸虧愛娃叫來康拉德的一個親戚,用他自己的工具車幫助簡把她那一堆用紙箱和塑料袋包裝的「家什」都運到了皮亞海灘。可她剛到達這里時還是感到困難重重,其中最大的就是,如何用自己的有限資金長期維持基本生活。
這里有一趟開往奧克蘭的公共汽車,可她自從來這兒以後還從沒有去過。這房子里有電,但沒有電話。而為了省電,簡還經常點蠟燭,蠟燭倒是不用買。愛娃的祖姨媽在屋里存了很多。她同時也很少用熱水器,她主要用柴禾和收拾這房子時清理出來的垃圾燒水洗涮。這里的夏天很長,她有時也洗冷水澡。皮亞海灘的所有居民都是用水罐儲水,簡因此也對用水十分節約,常把生活廢水留下來澆菜園或沖廁所。
她至少有一個方便的幫手,那就是她現在看的一套破舊的「自己動手」叢書。這是過去很流行的一套家庭主婦畫冊,是她在床鋪底下的一個落滿塵土的紙箱子里找到的。
她從書上學會了烤面包。簡看了一眼廚房牆上的掛鐘,想著是不是該看看面包是否烤好了。她打開烤箱的門,用一塊隔熱布墊著從烤箱里把烤盤拿了出來。這已經成為她的習慣︰每天早上把烤盤放進烤箱以後就到海灘去散步。她把烤盤拿出來以後就放在了那破桌子上。她用手指輕輕按了一下那發起的面包皮,聞著它們的香味。不太理想。但是自從簡住到皮亞海灘以來,她就把一切無法達到的標準早就放棄了。她甚至還發現,只要你有雅興,不生氣,就是做錯了事情,對自己的錯誤嘲笑一通,也是蠻有趣的。「這就是你的‘更好的出路’嗎?」
簡猛然轉過身來,踫到了桌子,面包也飛了起來。她本能地用她的好手抓住烤盤,其中的面包灑落了一地。她是那樣吃驚,以致好一段時間她都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大喊著把面包一個個地拾進烤盤。在身體被抓住的時候,她低頭看著手上燙起的大水泡,腦子里一片空白。「你在干什麼?」瑞安站在她身邊,雙手摟著她的腰,把她的身體扳過來。他拉她來到洗手池旁邊並打開冷水龍頭。他把她的手拉到那細細的水流下,然後順手塞上皮塞。
他讓簡把手泡在那滿滿一池的水里,自己來到汽車旁拿出車上的移動電話,開始給福雷醫生打電話。
「對,對,她就是那樣。不,沒有破,只是水泡——手心和手指上都有。好的——我按你說的做。謝謝你,格雷厄姆——記在我的賬上。」
他說完後把電話關掉並放進自己的褲兜里。簡依舊站在洗手池邊,「你完全沒有必要非得這樣做。」她無力地說。他穿便裝按說應不如穿禮服那麼威嚴,但是他現在看上去卻更堅毅。
「現在你應該知道了,我從來不是因為我非得做才‘去做。」他對她說。「你現在感覺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