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再度向卡羅蒂借鞋子的時候,她把她的整個衣櫃都打開,任她挑選。面對敵手,簡不得不想出一些虛張聲勢的辦法來為自己撐門面。
現在她不得不再一次對自己的膽量挑戰。那件瓖有珠子的深綠色超短裙倒是現在最流行的款式,可它完全不合簡的著裝風格。它太時髦,太扎眼,又太……年輕了。那件無袖低領緊身衣雖然較為適合一些,可那高彈的衣料緊緊箍在她那曲線優美的身體上,她修長的腿暴露之多是她自十幾歲以來所沒有過的。也許她不該听從卡羅蒂的話,把頭發披散下來,而且還化了妝;可是在卡羅蒂得知她要會見的是在那場出名的爭斗中的對手的時侯,她就非讓簡听她的不可。當她知道在那場爭斗中出手的是她而不是布萊爾的時候,她的憐憫又逐漸轉變成欽佩。可她還是對簡所說的這一次會面純粹是出于商務目的將信將疑。
領座的服務員繞過一個花壇,這時簡注意到,在大廳中央的一張桌子邊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噢,上帝!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突然躁動起來,似乎連骨髓都焦慮不安地沸騰了。她到這個地方來一定是瘋了。相信布萊爾的息事寧人的鬼話,只會給她帶來更大的麻煩。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經給簡套上了絞索,為什麼還要提出什麼幫助呢?接受他的邀請是否會暴露她山窮水盡、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處境?
強烈的自尊心使簡幾乎想掉頭跑開。而就在這時,那黑發的頭轉了過來。簡再一次感受到了那銳利的目光。走是走不掉了,簡的下一個意識是,自我保護。見鬼,到底是誰在開玩笑,難道自己不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地步了?
在向桌邊走過去的同時,簡努力克服著緊張情緒。畏縮感使她的手握緊了。她瞟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這也是一個需要掩飾的方面。她已經把紗布拆掉了,而且還試著涂了一些化妝晶以掩蓋紅腫。但是那青紫的顏色太深了,蓋也蓋不住,因此她不得不向卡羅蒂借了另一樣東西——一副黑緞子手套。
她也曾對自己說,僅僅幾個小時的包扎根本醫治不好受傷的骨頭。要是再被什麼東西撞一下就更不得了。可是她還是不願意在布萊爾面前顯出任何需要憐憫的樣子。這得先看他是否還有絲毫的憐憫心,看他的憐憫心在唇槍舌劍之後究竟還剩下多少。
在他起身迎接她的時候,她從他臉上已絲毫看不出那一拳的作用究竟持續了多久。他那生動的嘴和堅硬的下巴上都沒有留下絲毫受過傷的痕跡。這的確是他說一切都非常好的一個理由。
在他觀察她的衣服的時候,她從他的藍眼楮里看出幾分欣喜的表情。面對她那被頭頂上的大吊燈照得珠光寶氣的瓖滿珠子的服飾,他一時間有些出神。讓他知道她有意要在較量中做一些使他吃驚的事情,有利于她提高自信。卡羅蒂言之有理!簡自己臉上也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隨著很有分寸地點頭還禮,簡坐在了服務員為她拉開的天鵝絨面椅子上。「打扮人時?」他嘴里嘟囔了一句。那帶有幾分迷惑不解的目光重又回到她的臉上。
她感到一絲緊張。從他那模稜兩可的話語中,她听出一種輕蔑的口吻。「你說什麼?」她傲氣十足地問道。
他面帶著令人肉麻的笑容坐了下來。
「你今晚真風光,也很……勇敢。」他平靜地解釋說,端起空酒杯向服務員示意,但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
她壓低她那黑色的眉毛,「謝謝。」表示禮貌的話語中夾雜著幾分輕蔑。
「這是我的榮幸,簡。」他回答說,話語里顯然帶著譏笑,這使簡立刻忘記了自己曾發誓在不論什麼情況下都要冷靜、克制。「你自己今天看上去也夠特別的,瑞安。」她話里帶刺地回敬說。
而不幸的是,這話還真說得有道理。他身穿一件使他肩膀更顯寬闊的白色禮服,一件深藍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這身衣服能更好體現男人的魅力和他那粗獷、豪放的性格,還能體現出融于他性格中的那種進取精神。這些氣質所形成的視覺沖擊力連簡也無法否認。
最可恨的是,他對這一點也很清楚!他把身體靠在椅背上,那動作充滿自信,似乎是對她冷嘲的莫大諷刺。
「我們是惺惺相惜,對吧?」他緩緩地說。「你喝點兒什麼?給我來一杯伏特加馬爹利,帶檸檬片。」
她想反對喝烈性酒的話已經到嘴邊上了——她要以清醒的頭腦來對付這個混蛋——但是他並無惡意的提議又使她產生了一種挑戰烈性酒的沖動。
「我也一樣。」她不動聲色地對站在身邊的服務員說。
在服務員離去以後,布萊爾開始說︰「我正擔心你會不來呢。」
她並不是有意來晚的。她搭乘一個朋友的便車,可那個自以為是的小伙子的時間觀念特別差。她是特別注意了才沒有讓瑞安看出來當她知道她不能按時到達時的氣憤。
她抬起眉毛說︰「不習慣別人失約?」
「是啊,除了那次在教堂里。」他回答,對她的刻薄當即給予回擊,而且很輕易地就突破了她嚴守的防線。
看到他那藍色的銳利目光,簡的臉變白了。「可你沒有……失約。」她支吾著說。
「是沒有,但結果卻是一樣的,不是嗎?一個新郎在婚禮上被新娘拋棄……」
簡結結巴巴地小聲說︰「可你——還可以——再找別人……」像瑞安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是不可能打光棍的——除非他自己想這樣。
「那麼,你認為我該選誰來做我的下一個新娘呢?」他反唇相譏。「也許是我的秘密情人?」
簡一時感到失去了平衡。「你果然還有別的戀情?」她驚恐地問道。她還從來沒懷疑過愛娃的退婚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哦,上帝,難道她表現出來的那些憤怒並不是白白浪費感情?
「當然,我認為你應該知道。」他低聲說。
而當她終于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的時候,那提起來的心又驟然跌落下去,血色一下涌上她那蒼白的臉。
「假如你說的是我——我——」她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了。
「你指望我把你說成一個清白的女人?」幸好他接著她的話茬兒說,「是啊,這倒是蠻符合故事發展情節的。你是希望我完成這個光榮的任務嗎,親愛的?你那樣做就是為這個嗎?」
「不!當然不是。」她惱怒地說。「你——我——我們從來沒——你真讓人惡心。」「你認為純潔、高尚的婚姻讓人惡心?」他有意反問道。「你的想法好奇怪呀,我心愛的簡。」
她簡直如坐針氈,「我不是你的什麼心愛的。」她冷酷地說,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尊嚴。
「不,你就是我的心愛的。」他反駁說,狡黠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威脅,「你讓我付出了昂貴的代價,事實上,你是我所遇到的最高價的女人。自從我們那不存在的丑聞出來以後,我幾乎失去了和其他一切女人打交道的機會……我費盡心機才把我的公司從近乎絕望的經濟危機中解救出來。」
她認為現在向他解釋她從未想過要蓄意使他陷于經濟危機完全是浪費口舌。「錢並不是一切,如果有個女人愛你——」
「像愛娃那樣,是嗎?不論富貴還是貧窮,不顧謊言和造謠中傷……當然,愛情是最後的保障。」他放聲大笑起來,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里都透著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