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的臉紅了,她低下頭來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她無法抵賴這嚴酷的事實。這沉重的負罪感將陪伴她終生,甚至死後——因為她沒有為自己的罪尋求贖罪或懺悔。就在象征真理的教堂里,她對這個人撒了謊。其中惟一的原因就是,她很堅強而愛娃很軟弱。可他挺過來了,甚至——在蒙冤的陰影中——因禍得福。這她倒是也料想到了。
「你撒了謊就溜走了,別人連有關證據的問題都來不及問。」他話里帶著多年的積怨。「只有你知道你不需要證據。只有你知道愛娃听了你的話以後會受到刺激,會歇斯底里。你是她的好朋友,可你利用她對你的信任而欺騙了她和她的父母,以致她從此以後再也不想見我。
「你對你最好的朋友將得到的幸福充滿嫉妒,因此你就公開聲稱我和你有私情,從而將這幸福徹底粉碎了!」
簡想起自己站在教堂的走道上說的話,臉更紅了。
「這個男人對這個女人並沒有真正的愛情,他還有舊情未斷。甚至在他訂婚以後,他仍在玩弄感情。我很抱歉,愛娃,但是我不能眼看你走入歧途而不向你說明真相一瑞安和我有染已經一月有余」
「你為何不當即否認?」她明知理虧,仍然反唇相譏。「你當時就站在那兒,可你為什麼不爭辯?」
「我當時也和其他人一樣驚呆了。我起初以為這樣露骨的謊言決沒有人會相信……尤其是愛娃,他知道我愛她——」
「你怎麼知道?」她尖刻地說,「你根本很少和她在一起……你向她求婚的時候幾乎不認識她。你做的這一切哪里是為了什麼愛情,不過是為了保爾•布蘭登一」
「難道這就是你為自己開月兌的理由嗎?」他面對她的怯懦苦笑了一下說。「我愛她,見鬼!自從我第一眼看見她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意中人……她是那麼優雅動人,溫柔甜美。在我看來,兩家的商業合作只不過是錦上添花,我對愛娃的感情是專一的——獨特而珍貴的。
「而這正是你所不能容忍的,不是嗎?愛娃有人愛,可你卻沒有——因為你面硬心冷、自私自利、自我中心——」
「不——」簡搖搖頭。一縷鬈曲的頭發恰好搭在她的肩頭,襯著她潔白的胸脯,更顯得黝黑。
她不相信他對愛娃的愛真有他說得那麼深。可是,上帝,這難道不足以解釋他之所以采取如此殘酷的報復行為嗎?這不也同樣解釋了他為什麼去了澳大利亞,而不呆在這里爭辯是非嗎?此舉使得愛娃倉促地和他月兌離了關系,很快就又和別人結了婚。假如他真的對愛娃一往情深,她對他的絕情就一定會深深刺痛他,也許還會使他一蹶不振,無法組織正當的反擊。
而簡從愛娃那里得到的結論是,強行制止這一婚姻惟一受到損失的,不過是瑞安的錢包和傲氣。而這種損失對于他這樣精明強干的人來說,很快就能彌補回來;他的愛恐怕只有他的恨一半那麼深。
「不。」她極力擺月兌那些隱約的思緒。即使他那時是愛過,那也是他想象的,那個愛娃並不真的存在,那僅僅是他的幻覺。
「你不能否認!而且我現在就給你你想要的東西,親愛的……」扭曲的愛情往往產生于輕微的無禮和狡猾的恐嚇中,他身子離座,俯向她,兩個拳頭在她身體兩邊深深陷入座椅中。他呼出的氣直沖到她的臉上。
「听著,舍伍德小姐,你願不願意成為我全身心鐘情的對象?」
第三章
「你這是帶我去哪兒?」從當時的情景和他臉上的表情判斷,簡還不能徹底排除他想襲擊她,存心把她帶到某個僻靜的地方干掉的可能。
他不回答,身體仍舊伏在她身上,用自己的體溫烘烤她。過了好一陣他才嘟囔著說︰
「你想讓我帶你去哪兒?」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她極力使自己鎮靜下來。「當然是回家。」她堅定地說。
他仍舊目不轉楮地盯著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邊,摘下肘邊的電話听筒,向司機說明了她的住址。看著她奇怪的目光,他平靜地說︰「當然,我知道你住在哪兒……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愛吃什麼,穿什麼,和誰來往。一切都逃不月兌我的注意。」
「除了那時常來拜訪的新娘。」簡不很明智地說。他臉上的笑容立即不見了。
他從牙縫里一字一板地說︰「愛娃可不是自己跑掉的,是我放了她……我放了。」
這倒是有很大的區別,可是簡懷疑是否果真如此。
「你不放也沒辦法,」她反唇相譏。
繼在教堂上昏倒之後,愛娃以女人少有的堅毅,很快就度過了那使她幾近崩潰的歇斯底里後遺癥。任何調解的建議顯然都絕無商量的余地,她的父母不得不萬般小心地哄著她一起去度假,也好盡快忘掉這莫大的不愉快。
「我當然有辦法,我隨時都可以證明你在撒謊,可以起訴你誹謗,可以要求法庭和報紙澄清所有你捏造的事實,迫使你不得不公開道歉——」
「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呢?」她當初想到這不周密的計劃可能出的各種問題的時候,就曾經有一絲害怕,可是年輕人的意氣用事戰勝了恐懼。她相信,即使出現最糟糕的情況,她也有足夠的資金將事情敷衍過去,他即使提出再嚴厲的指控,她也能夠應付……
他的聲音就像他的藍眼楮一樣冷酷,一樣充滿輕蔑。
「為了愛娃。我不想增加愛娃受到的傷害和委屈,我不會通過報紙讓你惡毒的謊言再擴散,也不會在法庭上公開咱倆私生活細節,我相信那都會極大地增加她受到的傷害。愛娃最怕在眾人面前露面,一想到來賓眾多的婚禮她都非常不安。讓她當眾出庭,任憑別人胡亂猜疑,既不能讓我重獲她的信任,也不能重獲他父母的尊敬。」
看來他知道愛娃雖然很不喜歡那排場的婚禮,然而她也不願因此而違抗母親。而他卻在避免粗暴踐踏他所愛的女人的意願和遵從她父母意願的痛苦選擇中,選擇了前者。該怎樣看待這一點,看待他對她的所謂愛情呢?
他仍舊怒不可遏地說個不停,她也就盡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你的計劃真夠狠毒的,我不論做何反應都不落好。謊言沒有腿,可丑聞卻會插上翅膀。法庭無論對你做出什麼判決,也仍然會有人認為無風不起浪。保護愛娃的惟一辦法就是我自己離開,等這團迷霧散去以後,我再回來。我回來以後本想重續我們的關系,這時才發現太晚了。考慮到她是那樣一個審慎的女人,我當然不會要她再和我結……」
「你多有自我犧牲精神啊。」她狠著心說。在一定程度上,所有關心這一丑聞的人都曾為了保護愛娃的感情而修正過他們的觀點;這才使這個可憐的人兒瞄準機會,如願以償!
「是你體會不到的精神……你這種人體會不到。」他犀利地回敬說。「我懷疑死去的馬克先生在陰間是否也看到了這一切,是否也在咒罵他惟一的孩子把他出賣自己貪婪的靈魂所換來的財產葬送殆盡……」
這番話使簡感到說不上來的難受,別人只要一提到他父親,這種矛盾的心情就總是困擾她。馬克•舍伍德的冷酷和他的精明一樣出名,因而沒有多少人喜歡他。「你認識我父親?」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只有耳聞。人去了,但是記憶還在,也許可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