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那張藏在面紗後面的冷峻的臉︰「你不能再繼續主持這婚禮——他們的誓言是對神的欺騙!」她的聲音里充滿著最後審判一般的莊嚴。「你應要求他們發誓割斷所有舊情,把全部的愛和榮譽都給予對方。可是,他們中的一個還在鐘情于別人。」
一片嘩然!
一句話就使得簡在現實生活的噩夢困擾下,在黑暗中苦苦掙扎了三年。在這以前她也曾隱約感到,她將會給自己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可是她並沒有清醒地意識到瑞安•布萊爾在復仇的怒火驅使下將會有多麼凶狠無情。然而幸運的是,在布蘭登一家眼里,盡避她仍舊是不受歡迎的人,瑞安•布萊爾也是如此,但布蘭登一家急于從婚禮半途而廢的恥辱中解月兌出來,因此反而對以前的舊怨采取了某種寬容的高姿態。
在後來的將近一年時間里,瑞安•布萊爾很少露面。這使得簡內心對他可能實施報復的恐懼幾乎打消了大半。但實際上,他這段時間是在忙于應付婚禮失敗給他帶來的商業滑坡,以及應付他所籌劃的布蘭登合作項目的解體給他的公司造成的金融危機。為了重整旗鼓,他搬到了悉尼,一直深居簡出。因此,一年後他卷土重來,再次回到奧克蘭的消息成了一條重大新聞,一個不祥的兆頭。
瑞安•布萊爾是回來報復的。簡在他婚禮上的突然出現以及對他私生活的干預在他心頭留下的陰影並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淡漠,相反,它變成了導致復仇的滿腔憤恨。自從他回到奧克蘭的第一天起,他就沒讓簡安生過。他爭奪她的客戶,挖走她的雇員,破壞她的形象,並且還收買她的抵押品,干擾她的資金運作,買通她的投資者……一切都做得那麼成功,使簡懷疑他一定有內線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這些內線破壞著她一筆又一筆買賣,使她的公司一步一步走向衰敗。
不僅她所實行的每一項商業措施都似乎是失敗的,而且一時間關于她的各種謠言四起。有的涉及她的私生活,有的更針對她的精神狀態和她的伙伴的性傾向。不到兩年時間,她本來井井有條的生活就陷于一片混亂。
有人輕敲車窗的聲音打斷了簡的思緒,她抬頭一著,只見窗外站著一個面帶微笑的男人,做著手勢要她搖下車窗玻璃。她想他大概是個關心她是否生病了的過路人,就把車窗搖了下來。
「是簡•舍伍德小姐嗎?」
簡皺了一下眉頭,那人濃密的眉毛給人一種可疑的神秘感。「是我。」
那人核對著手里拿的一張紙片說︰「簡.舍伍德,帕克豪斯胡同五號樓,原為舍伍德般份公司的經理?」
她忍受著幾天來經常听到的這句話給她的莫大打擊回答說︰「是的,可是……」
那人打斷她的話,將手里的紙片從半開的車窗塞了進來,同時飛快地從引擎上拔下了她的的鑰匙。
「我是斯坦克托管公司的約翰•福斯特,這輛汽車被沒收托管了,我不能不請您下車,小姐,好讓這輛車物歸其主。」
她仔細觀看那紙條上的字跡,上面寫著︰凡屬舍伍德股份公司所有或租借的機動車輛,現在全歸其被抵押人所有。隨著那人打開了車門,簡把腳伸出了汽車。
「可是我怎麼回家?我的家在另一側城外,我帶的錢不夠打車。」簡抗議說。「這兒出了什麼事?」
順著聲音意,簡驚恐地看到站在粗壯的托管經紀人身後的瑞安'布萊爾。那個吻還遠遠不夠,他顯然真的是要讓會城的人,都知道他們在一塊兒鬼混過。
「沒事……」
「我正沒收這輛車,可這位女士說她回不了家了。」簡听到自已說的「沒事」淹沒在經紀人的直言之中,不禁一陣臉紅。她抬起頭來,感到一陣氣憤。
「我倒可以送你回家。」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見鬼去!」
「嗨,小姐,現在有人送你回去,你干嗎不干呢?」那粗壯的男人友好地建議說。「你呆在這車上哪兒也去不了。看見我的搭檔要干什麼了嗎?如果你不讓我開走這輛車,他就要把它掛在拖車後面拖走了。」
就在簡注視著馬路對面一輛拖車里的另一個身影的時候,布萊爾一把將她拉出了汽車,拽到便道上。
「不許踫我!」簡高聲叫著,反抗著。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放棄嗎?」布萊爾訕笑著說,並向後退了一步,退出了她舞動的胳膊所能打到的範圍。「你準備怎麼辦呢?坐在這兒和他們爭吵一通宵?讓他們干他們的去。」
「你是說,讓他們干你的骯髒勾當去。」她反駁說。同時想起來,就在一個多月以前,她在一個保安人員的監督下離開了自己的公司,他們監視她不得拿走辦公室的任何東西。舍伍德公司不是有限責任公司,因此原則上她所有的一切都得沒收。瑞安•布萊爾抱起雙臂說︰「對于失去經營能力的公司,由受押人接管其全部財產,這是正常的法律程序。」
「那麼我的手袋呢,我想你一定也要把它沒收了?」她說著指了指她落在汽車後座上的瓖有黑珠子的小包。
他把它拿起來,遞給她;「來吧,我的車就在這兒。」
一輛黑色豪華轎車從對面胡同里緩緩開出,停在他的身邊,他對司機一定是有令在先,他走到哪兒,他就得跟到哪兒,簡輕蔑地想著。「我哪兒也不跟你去。」她說。
「那你是要我給你打車的錢嘍?」
「我寧可在街上乞討!」
那男人把她的車開走了,汽車的馬達聲更增強了她話語的分量。
「你最後的結局會如此的。」他肯定地說,「一個像你這樣打扮的人,高貴,衣著暴露,顯然又是單身一人……你一定會引起那些馬路阿飛的注意的,看來你只能從他們那兒掙到你的打車錢了。」
她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抓著她的包。「你——」
「悠著點兒,悠著點兒,舍伍德小姐。」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並做了一個出拳的動作。「你不會再打我一頓吧,啊?」他那輕松的語調表示,她不管有何種企圖他都不在乎。「現在你是打算搭我的車呢,還是……」
驕傲和妥協進行了一番較量以後,還是驕傲佔了上風。
「不!」
她昂著頭,繞開那豪華汽車,邁開步子朝著與飯店相反的方向,向城外走去。她心里只想著盡快甩開瑞安•布萊爾,然後再考慮下一步怎麼辦。她一直走過了劇院。盡避現在夜還不很深,可是街上行人已經不多,店鋪也都關了門。她知道再往前走就能找到一個電話亭。
她往前匆匆走著,孤獨的恐懼感漸漸向她襲來。高跟鞋踩在水泥路面上的聲音大得可怕,只見前面商店門口站著一對男女,她趕緊藏進了陰影里。這時她意識到,如果就這樣在路燈底下走,或許更有失體面,還不如在黑影里走好一些。于是她盡量避開燈光。就在她走了不過幾百米的時候,一輛載著一群青年人的汽車迎面疾駛過來,剛駛過她的身邊就停了下來,然後又倒回來,從車窗里伸出頭來的小伙子們沖她大叫大笑,說著挑逗的髒話。她始終一言不發,那些人這才漸漸感到沒趣,只好把車開走了,一邊走還一邊笑罵,滿口污言穢語。這輛車剛走開,又有一輛車開到她身邊緩慢地停了下來。車里面只有一個司機,他說的話可比剛才那些人文雅多了,但是其死乞白賴和令人肉麻的程度並不亞于他們。簡感到無計可施了,就隔著那半開的車窗,對車里面那位三十多歲的笨拙男子激烈地喊叫了一通。從那人桃紅色的嘴唇上綻開了一絲的微笑,他伸出肥胖的手來摟住了簡的腰。「我知道,我太粗魯了,我甘願受罰。從你那傲視一切的走路姿勢上我早就看出來,你肯定是個最會給人臉色的寶貝。一切都按你的意願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