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師,白老師怎麼了?」有同學舉手發問。
「她生病了,必須請長假治療,所以在這段時間就由我——」
「白老師是去醫心還是醫眼楮?」
有人大聲插話,立刻引來全班一陣哄堂大笑。
金旌鳴只是冷眼看著,不發一語。
人心易變,輪轉如風。不過一夜,原本的關心、擔心就變成了嘲諷和訕笑,甚至還有人說︰「像這種神經病,怎麼可以當老師?」
這就是國家未來的棟梁嗎?依他看,全是敗類!
「你們夠了沒?」白霂英猛地站起來發飄。「她好歹教了你們快一年的國文耶!難道你們對她沒有一點感情?你們認為她教得不好,沒有盡到老師的本分嗎?現在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你們還是人嗎?」
「她根本不認識我們。」
「她騙了我們—年。」
「各位同學……呃!不要吵好不好?鎮靜一點……」
金旌鳴才不管此刻教室內一片鬧烘烘的,逕自偷偷地溜出去,用手機打電話回家。
「嘟——嘟——嘟——嘟」在響了四聲後是答錄機啟動的聲音,他在「嗶」一聲之後說話。
「喂!霂慈,你在吧?把話筒拿起來跟我說話……」
咦?她該不會罔顧他的警告離開了吧?
應該不會,她不會這樣對他的。
「霂慈?」可他的聲音卻忍不住拔尖了起來︰心也提得高高的。
她真的走了嗎?
「旌鳴?」話筒彼端驀地傳來白霂慈的聲音。「你怎麼會打電話來?不是正在上課嗎?」
她在!
金旌鳴終于松了一口氣,忍不住責怪道︰「既然在家,怎麼現在才接電話?」害他提心吊瞻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這里不是我家,我不知道該不該……算了!你特地打電話回來有什麼事嗎?」
他想了一下,然後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晚上我想吃蟹黃豆腐。」
不曉得這是不是愛?他就是很想把她留在他家、他的身邊,一生永不離。
第七章
「早餐我想吃廣東粥。」
于是白霂慈又多留了一晚。
「晚餐我想吃冰糖蹄膀。」金旌鳴在又一天的早餐時說。
因此,她就又多待了一天,然後研究著從書店買來的食譜,到菜市場采買所需的材料做佳肴,滿足他的食欲。
當他吃完後,他會拍著飽脹的肚子窩在沙發上,眯眼看著她收拾善後,然後等她差不多收拾好,他會招招手,要她坐到他旁邊,讓他能躺在她的大腿上說︰「告訴我一個特別的故事。」
于是,白霂慈會極力思索她曾讀過的所有故事,然後溫柔的說起床邊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听著听著,金旌鳴的眼楮就會沉重的慢慢闔上,卻總在要睡著時,又突然睜開。
「明天早上我想吃……」
她笑了,明白自己根本無法拒絕他。
反正她也無事可做、無處可去,就這樣縱容自己留下來,一天又一天過著平靜安穩的日子。
他們都明白,兩人的關系已經不只是師生跟朋友,那會是什麼關系?
誰也沒說,也沒去界定,就像—個是烏龜,—個是鴕鳥,各有把頭藏起來的本事。
不過,有時在打掃屋子時,她都會覺得她這樣好像是他的妻子喔!照料他的三餐、早上送他出門、晚上等他回來……他們之間就只差沒有突破「最後防線」而已。
這樣的生活對她來說簡直完美極了,她的心從來沒有如此滿足平靜過,不再厭惡的想著又要去教書、又要講那些無病申吟的之乎者也、又要被迫去強記誰的聲音、誰的體格……
他讓她發現了自己很會煮菜、很會說故事……或許她可以拿這方面的天才去找工作,重新出發。
只是要怎麼做?怎麼開始……
「你是誰?」
一個陌生的女聲將白霂慈從沉思中喚醒,她轉身面對站在玄關的陌生女子。
有這問屋子鑰匙的應該是旌鳴的家人吧?
「伯母,你好,我是旌鳴的朋友。」白霂慈頷首,沒忘記旌鳴說過的話,可她還是好緊張,總覺得對方打量她的目光似乎……很不屑?
「女朋友?」女子轉眼間來到她面前問道。
「呃……嚴格算起來,應該……尚未是……」白霂慈吞吞吐吐地回著。
照旌鳴的說法,有「上」過的才叫男女朋友,而男女朋友又有區分,以「吃」為目的的叫做「炮友」,以愛情為目的的才叫「情侶」,什麼都沒有的統稱「朋友」。「所以我們還只是朋友。」這樣講應該沒錯吧?白霂慈在心中暗想。
「你倒追?」憑她兒子的姿色,當然是女追男的可能性比較大。
「不!我沒倒追,我們只是很自然的相處在—起。」就像家人—樣相處。
梆冰語才不信。男女情愛她經歷太多了,男女在一起絕不可能這麼單純!
「隨便你們要怎樣,只要你們做好防護措施就好了,別以為大著肚子,金家就會給你什麼,告訴你,少作白日夢了!」
白霂慈眨了眨眼楮。「可不可以請你解釋得更詳細一點?」她听不太懂呢!
「少裝蒜!」葛冰語嗤道。「就算你使計懷了旌鳴的孩子,也別想從金家撈到一點好處!」
她終于有那麼一些些領悟,原來旌鳴的母親以為她是來撈錢的壞女人!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呢?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壞人,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愛錢。」
她想,也許就是因為母親的這種態度,才會讓旌鳴連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少來!像你這種人我看多了。」葛冰語冷哼一聲。
「旌鳴其實很孤單,他很在乎你,也很希望你能常常在家陪他。」
說完這些話,白霂慈不見葛冰語臉上有任何震驚的表情,只听到她冷漠的說︰「所以他就找你代替?哼!你以為你代替得了嗎?旌鳴可不是孩子,他已經是個大人了,根本就不需要父母親管教。我相信他會做好自己的事,我也相信他不會被你所騙,所以你最好別痴心妄想!」
語畢,葛冰語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白霂慈站在原地靜靜回想葛冰語剛才所說的話,忍不住替旌鳴感到悲哀。
長大了,就不需要父母親的關愛嗎?她不這麼認為!像她年紀這麼大了,她的一言一行還是深受父母的影響。
她以為人的一生都要與父母深深系絆著,這才是家人不是嗎?縱然做子女的要獨立、要自主,也不可能完全跟父母斷絕關系。
如果成功,父母不引以為傲,何用?如果失敗,父母不予以支持安慰,那只會令人更加絕望。
「如果我有兒子,無論他是二十還是四十歲,他都還是我的兒子!」她對著拿著東西下樓的葛冰語說,也不管葛冰語有沒有听進去。「無論孩子做對還是做錯,我都會關心他,告訴他我的感受,無論他的決定為何,我都會支持他,就算失敗了,我也會安慰他,這就是母親,不是嗎?」
「哼!」葛冰語握住門把轉頭冷笑。「說得真好听,或許你會是個好母親,但你是個好女兒嗎?」
一語命中要害!她是個好女兒嗎?
不!她不是個好女兒,她離家出走,不顧媽媽的怒吼、不顧父親的感受,離家多日,她連一通電話也沒打回去,只是沉溺在與旌鳴相處的寧靜中,一味的逃避!
爸媽現在一定很為她擔心吧?一定到處想盡辦法找她。她該打電話回去的,可眼光一踫到電話,卻又馬上移開。
如果媽要她回去,爸又要她去當老師怎麼辦?她不想再過以前那種心里煎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