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他覺察到了,但什麼都沒說,只是停住腳步,看著她孤單的身影。
「我在想……該是我回家的時候了,爹娘他們一定很擔心我。」她心虛地偏過頭,不敢看著他說謊。
「我們可以一起回去啊!」他覺得她在隱瞞一些事。
她搖搖頭,「我必須獨自回去。」
「讓你一個人面對責難?不!身為一個丈夫,我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態度堅決。
她淺笑道︰「身為一個丈夫,你還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那麼告訴我。」確實,除了她的身體外,他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我會告訴你,但不是在現在。」她頗感無奈地說。
「那麼是什麼時候?」
「在所以的事情都解決後,我會告訴你所有的一切。」如果她還能活著回來找他的話,她會毫不隱瞞的全告訴他。
他不喜歡這樣,事情都解決後才告訴他,那他這個做丈夫根本幫不上她什麼忙嘛!
「倒不如你現在就告訴我,讓我們一起來解決問題。」
她搖搖頭,「這事我必須自己解決。原諒我。」
突然,她朝他走近,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露出真心的微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真的愛你!」
說著,她獻上她的熱吻。
他接受了她的熱情,可他仍能感受到她的心正逐漸離他遠去。
他把她推開了些,「可風,我是你的丈夫,有什麼心事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
他企盼她能對他展開心房。
「我唯一的恐懼是你會恨愛、會氣我,永遠不肯原諒我,在你知道一切之後。」她揪著心低訴。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許會氣一輩子,但現在,他已經領悟到每個人都會犯錯、都渴望被原諒,而憎恨和氣憤是人生最可悲的負擔。
「不會的,沒有什麼事是值得恨一輩子、氣一輩子的。」他柔情地撫她的粉頰。
她微笑以對,好感謝上蒼給她這麼一個懷有寬厚心腸的丈夫。
「抱我回屋里好嗎?我覺得我的腳好冰,似乎……走不回去了。」她撒嬌地請求,因為她知道這可能將是她最後向他撒嬌的機會。
他沒再多說什麼,把她抱起來,穩健地往屋子里走去。
那一夜,他們的纏綿依然激烈,但在筋疲力盡後,她卻沒像以往在他懷里安穩地沉入夢鄉,她睜著眼,直勾勾地看著他沉睡的容顏良久良久……
然後,她走了,悄悄地走了。雪地上留下一行足跡,卻迅速的被繽紛的大雪淹沒,就像她來的時候,不著一絲的痕跡……
第四章是喜是悲
深院靜,小庭空,
斷續寒砧斷續風。
無奈夜長人不寐,
數聲和月到簾櫳。
——《搗練子令》•李煜
絕峰,叢山群中一孤絕,絕峰入雲不見頂。
自從她十歲入山拜師,到現在也有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來,她日夜的苦練武藝,為的是什麼?只為了——報仇!
一個才不過認識月余的男子不該打亂她的計劃!
她抬頭向上看,師父、師娘和師兄正在頂上等著她的歸來,她絕不會讓他們失望。
提一口氣,縱身往上,不過須臾時刻,她已來到峰頂。眼前的幾棟小屋仍如同她離開時那樣。
「徒兒,既然回來了,就進來吧!」一蒼老沉穩的聲音傳來。
美夢,該結束了。她深吸一口氣打開門,邁進小屋。
她的師父駱一天斜坐在炕上吸旱煙,那雙鷹眼斜睨了她一眼,「怎麼樣?解決了嗎?」
她點點頭,「是的,他已經還俗了。」
「辦得好。」他並不打算詢問她是怎麼辦到的,他一向相信這個徒兒的本事,只是不怎麼苟同她想要復仇的心思。
「那麼,你現在應該知道為什麼為師的要你讓他當不了和尚吧?」他突然問。
她搖頭,對她而言,什麼原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至于中間的過程和起因何必多費心力去知道呢?
師父曾說過,這的她的缺點,但她不這麼認為,她只是不喜歡麻煩而已。
「你知道你師娘是個佛教徒八?」而且還非常虔誠,每天吃齋拜佛,讓他這個丈夫受不了,寧願遠遠的另建一個小屋住,也不想每天听念佛的聲音。「他要是知道你要去殺和尚,鐵定不會饒過我。」
她有听沒有懂,「我為什麼要去殺和尚?」
駱一天搖頭嘆氣,「你明明復仇心切,為什麼卻一點都不知道你仇人昶王的近況?」
「因為如果我知道了,那麼我會不顧一切的過去殺了他!」她一提到仇人,便心情激動起來,說得咬牙切齒。
「嗯!」這他可以了解,「所以,為師的就一直幫你注意,發現昶王在五年前……」
他頓了頓口氣問︰「我說徒兒,現在你確定要听嗎?」
她點點頭。
「那麼你就仔細听清楚了。」駱一天清了清喉嚨,「昶王在五年前出家為僧去了。」
「哼!他配嗎?」她嚀道。
「這就要問你了,他當和尚的模樣像和尚嗎?」駱一天不答反問。
為什麼要問她?突然一股不安的預感向她籠罩過來,難道是……不,不可能!
「我……我怎麼會知道?」她將問題丟回給師父。
「你應該知道,因為那個‘曉過’大師就是昶王啊!」駱一天答得理直氣壯。
什麼!?她腦袋頓時轟轟作響。不,不可能!師父一定是在開她玩笑。
那個惡魔怎麼可能是仁慈寬厚的「曉過」?她怎麼樣也沒有辦法把兩個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一個殘酷,一個仁慈;一個狂妄,一個謙虛;一個嗜血,一個怕血……
不,他們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師父,你別開我玩笑了。」她苦澀地干笑,心里不禁想到李央那些人,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僕人。還有,曉過說過,他曾經當過「權貴」,曾經犯下嚴重的錯誤……難道是真的?淚水不自覺的滑落,她好怨、好恨、好惱!
「師父……告訴我,你說的不是真的。」她心痛如絞地要求,天哪!千萬是不真的啊!
駱一天驚訝地坐正,表情不由得嚴肅起來,「難道你沒有認出他來?」
她緩緩地搖頭,她怎麼會料到殘酷的昶王會去當和尚?
老天爺真是太愛捉弄她了,安排他們相見,卻讓他們成了夫妻!
「師父,為什麼你不是告訴我……為什麼?」她尖銳地呼喊,整個人陷入絕望的深淵中。她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她竟然跟仇人上床,容許他在她身體里進進出出……想到這里,那些跟他親密熱情的夜晚就變成了場又一場的噩夢……
她絕不可能跟他白頭偕老,因為……她必須親手殺了他!
可殺了他,她這一生就再也沒有幸福可言了。
「我說徒兒,我想我現在不得不問,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讓昶王當不了和尚?」駱一天從她的神情發覺事情不對勁。
她眼神空洞地望向師父,「我……我……」
她仿佛又看到那惡魔揮舞著大刀把爹砍成兩半、娘拿劍自刎,而惡魔坐在馬背上,殘酷地大笑,「不自量力的東西,竟然敢反抗本王,你們不想活了是吧……」
一眨眼,「曉過」莊嚴肅穆的坐在蒲團上,一手拿著佛珠,口中不斷地念佛,身穿便衣,一臉仁慈地告訴她,「我不吃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吃,他們都是有生命的,不該為了人的口月復之欲而喪生……」
為什麼這麼不同的兩個人會是同一個人?
「師父,告訴我,你是說著玩的,求求你!」這是她最後的一絲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