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語,將赤果的她塞進棉被,心里有點酸澀、有點心軟,他有點想要就這麼給她……但理智卻制止了他的沖動,讓他只能輕聲的說︰「好好睡吧!有話明天再說。」
「明天說,你就會答應我了嗎?」她眼里滿是期待與希望。
為了哄她,他說了謊,「嗯!如果你乖乖的話。」
她雙眸猛的閉上,嬌憨的動作讓他微微一笑,在她身上安上了從來不曾使用的字眼——可愛。
就在他正要轉身離開她,繼續處理公務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捉住他。他驚訝的回頭看,莊月屏的雙眸猛然睜開,散發出兩道令人發寒的青光,接著,她的嘴里突兀的冒出他許久未曾听過的聲音。
「令兒,小心,毀滅就在你的憤恨里。」然後她的雙眼一閉,像是睡著了。
嚴令風震驚的呆愣在原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娘的聲音突然從她的嘴里冒出來?難道酒醉後的她有模仿的癖好?
第八章
苦澀
雨外黃昏花外曉,催得流年,的恨何時了?燕子又來春漸老,亂紅相對愁眉少。
——陳子龍•蝶戀花
才幾天不見,莊月屏已經開始思念起宇兒和儀兒,不知道他們在綺春閣里過得如何?宇兒懂得照顧自己還好,但儀兒年紀小又活潑好動,萬一有個疏忽,受傷了怎麼辦?
雖然阿順告訴她,宇兒和儀兒把自己照顧的很好,而且,嚴令風也差了個大娘過去照顧他們的起居,還送了不少日常用品過去,可她卻並不相信。
阿順是嚴令風的心月復,他自己也承認當初到綺春閣跟她做朋友,謊稱是她家忠僕的子孫,全都是嚴令風吩咐的,為的是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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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實情讓莊月屏又氣又惱,想到自己一片真心卻被人如此玩弄,就算阿順道歉了幾百、幾千次,也彌補不了她心中所受的傷害。
只是因為不想他難過,所以,莊月屏表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但不再和他談心了。
所以她沒辦法判定阿順報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誰知道會不會又是嚴令風的吩咐呢?
總之,沒親眼看見,莊月屏就是不放心,但幾番要求他讓她去看看孩子們,都遭到他的拒絕,他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冷冷的丟下一句,「你現在唯一要掛念的,就是如何取悅我。」
猶記得那一夜她從宿醉中醒來,發覺自己赤果著身體躺在床上,訝異的想坐起身,卻看到他坐在桌旁深思的凝望著她,然後荒謬的命令她,「還記得我娘的聲音吧?學一次讓我听听。」
時過多年,就算她依稀記得,也學不來啊!包何況她這輩子還沒模仿過任何人,于是她當時只能吶吶地說︰「我不記得了,你……你先示範一次讓我听听吧?」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瞪著她瞧了許久,突然罵道︰「真是見鬼了!」就轉身離去了。
當時她只覺得莫名其妙,並沒有多想,反正,他的事已不是她能干涉、影響得了的,就如同她猜不到他的想法、抓不住他的心一樣,她現在的身分不過是供他泄欲的「愛奴」,身分低鄙得很。
一思及此,她便更想見宇兒和儀兒了,可她才踏出霄風樓一步,就被一雙粗壯的手擋住,雷風堡的護院面無表情的告訴她,「堡主吩咐,不能讓夫人踏出這園子一步。」
嚴令風當真如此殘酷絕情,決定一輩子把她軟禁在霄風樓里嗎?
冷冷清清的屋子,白天只有阿順偶爾會送來膳食、衣服,以及打掃,順便告訴她一些外面的消息。
泰半的時間,她就只能看看書,不然就是發呆,等待嚴令風回來。如果他興致好,就會拉著她一起「共浴」;若是心情不好,便一聲不吭的倒在床上,與她相背而眠……
日復一日,她的未來就要這樣過嗎?
她好空虛、好寂寞,她多想回到過去,回到跟宇兒、儀兒一起在綺春閣生活的日子。
繞著霄風樓的圍牆一步步的走著,莊月屏幽怨的想著,如果她不曾知悉圍牆外的世界,也許就不會這麼難受了,可她真的好想好想出去。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莊月屏不知打哪來的一股沖動,抬腳發泄似的往牆上踢去,心里氣惱著這堵牆束縛住了她。但奇怪,她竟然踢了個空,還差點往前撲跌而去。
她好奇的蹲子,撥開高及腰部的矮樹,發現在枝丫交錯之後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一般男人是沒辦法從這個洞進出的,但她身材嬌小,勉強可以通過。一想到有機會能溜出去,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多跳了好幾下。
她連忙轉身進屋解下頭上的發釵,改束成男子的發型,再翻找出嚴令風以前的衣服換上,雖然仍是太大了些,但稍微反折還過得去……不一會兒,莊月屏便搖身一變,成了一位俊秀的翩翩公子。
就這麼溜出去,堡里的人應該不會發現她就是他們的夫人吧?
但就算被認出來了又如何?也不過是再被嚴令風冷嘲熱諷一番罷了,結果也不會比目前的生活更糟。
莊月屏偷偷模模地來到了綺春閣,出乎意料的,原本已經有些荒涼的樓閣,竟然恢復了以前的面貌,屋子前荒廢多年的牡丹園又鋪上了新綠,一株株的幼苗整齊的排列著;屋子也被重新整修過,呈現出不同于以往的活力,「春天」似乎又來到了綺春閣。
但她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這個改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沿著屋子外走,深怕屋里還有其他人在,若她就這麼進去,很快就會被揭穿身分。她期待宇兒和儀兒會如往常般在菜圃里做事。
但眼前的景象又讓她大吃一驚——菜圃不見了,她和宇兒花費了一番工夫搭建來當作廚房的棚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的芍藥。
這些改變讓她在驚訝之余,難免憂心忡忡,嚴令風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特意恢復綺春閣的舊貌?
還有宇兒和儀兒呢?他們到哪里去了?
她小心翼翼的溜進屋子,發現屋子里的一切也變了!原本因灰塵沾惹而失色的家具,如今一件件都泛著亮潔的光澤;而顏色早已剝落的梁柱也重新漆上鮮艷的朱紅,窗邊甚至還掛上了水藍色的輕紗,添了幾分優雅……眼前的景象,讓她驀然回到五年前的新婚前夕,姨丈特地建了綺春閣送給她和嚴令風當作新婚禮物,那時候,這園子的樣子就像現在.
酸楚的感傷在莊月屏的胸壑間擺蕩,她真的不明白嚴令風到底打算做什麼?她不想要這園子恢復舊觀,這熟悉的景象一幕幕都會提醒她「過去的一切」。
忽然一陣瑯瑯讀書聲傳來,是宇兒和儀兒的聲音,莊月屏好奇的悄悄靠過去,在西邊的廂房里看到了他們。
他們兩個都被打扮得像好人家的少爺和小姐,煞有介事的坐在桌前搖頭晃腦的念著,「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在他們的面前有一位老先生也跟著搖頭晃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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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愚蠢,當下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嚴令風竟然為宇兒和儀兒找了個夫子教他們讀書?!讀書是好事,她很贊成,之前她沒有這個能力,只能拿著屋里僅有的幾本經書教導孩子們背誦,雖已盡她所能,但她仍覺得不夠;現在有了夫子,想必孩子們會學得更多,或許以後更有機會可以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