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會有情緒、有柔情去回應他對另一個女人的熱情呢?埋在身體里的只有心傷,只有臉上的淚泉不斷泛濫。她斷念了,他愛上的永遠會是于月瑩,那個她舍棄的十八歲女孩,她多希望自己能變回那個天真的女孩,但她就是甩不開這十年來苦難所教會她的一切啊!她好怨老天捉弄,她何必讓她醒來面對這殘酷的現實?啊!這場愛戀愛得好久、好苦,也該是她放手的時候了。
沈思源躺在床上呼呼的大睡,上半身襯衫未解,下半身的長褲也只褪到膝蓋。
于月瑩慢慢坐起身來,忍著腦中藥效未退的昏眩感.她看著月光下熟睡的他,淚水仍流個不止。她慢慢下床,擔心他受涼,努力的支使著乏力的手臂拉過薄被覆住他的身體,然後徐徐的踱進穿衣間。換上完好如初的衣裳,再努力的邁著腳步走到桌前,抽了張印著粉紅梅花的優雅信紙,用銀制的鋼筆想寫下她一直想告訴他的實情。
既然要走.就告訴他為什麼吧,她的這場愛情戰是輸了,她以離開來表達她不願接受輸的結果。只是她的焦距難以集中,手也不听使喚的顫抖.她只好努力的寫,寫得潦草也有些扭曲,但她已無能為力了。
終于寫好,將信擱在桌上,她盼望地醒來後能看到。腦筋清醒了不少,她拿起父親送她的金蝴蝶及沈思源送她的跑車的鑰匙,一步步的走向門口,她頻頻回頭,淚珠一滴滴的墜落,可是腳還是一步步向前行。
奧……
門關了,一陣風從窗外卷了迸萊,是老天爺在開玩笑,調皮的風兒啪啪的姚弄那粉紅色的紙張,終于讓它心悅臣服的隨風飄揚,在半空中左右的搖晃,終于落至地面,飛進床底陰暗的空間,紙上的淚痕還未完全干透呢!
于月瑩開著紅色跑車,馳騁在山間的公路上,緊跟在後的只有一輪明月,它冷冷的泛著銀光,但卻慰藉不了她的傷心。
她還在哭著,淚水模糊了雙眼,昏昏的腦袋只想著離開,但她要去哪里呢?她一點概念都沒有,就這麼順著公路開下去,能到哪里就到哪里吧!
反正少了沈思源,到這世界的哪一個地方都一樣。正想著他們的初相遇,是在一個慶生會上,是那個大哥的生日,身為他的女人當然得笑吟吟的陪伴出場,然後,她注意到了沈思源,他那時還是個沒沒無名,卻被委任負責會場上的所有事務,瞧他有效率的命令指揮,她一時被他的神采迷惑了……突然一個大轉彎,她煞車不及,車輪吱吱的慘叫,美麗昂貴的跑車硬是撞上粗糙簡陋的護欄,安全氣囊一下子爆開,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一時她以為這條命就這麼玩完了。
可遺憾的是,她還活著!
推開逐漸氣消助氣囊,她蹣跚的爬下車,橫著月光,她看到車子的前半部已經毀了,再也無法挽救,但她卻沒毀。她的頭變得悸痛不已,她沮喪的坐在路上痛哭失聲,多希望這時來一輛車就這麼碾過她算了。她活著干什麼?只有一根雜草生在貧瘠的土地,那又有什麼意義呢?不知哭了多久,她看到了燈光,是一輛車,她屏息的等待,睜大眼的看看她的死期一步步逼近……但那輛車卻緊急煞住,在她面前一公尺處停住,她失望極了,馬上又哭了起來。
從那輛車子走下來一個人,緩緩的走到她而前,"阿彌陀佛,施主,你受傷了嗎?"于月瑩驟然抬頭,看到眼前是個修行的尼姑,一副慈眉善目,在月光的誘引下好像突然化成一尊菩薩慈悲的望著她,她突然忍不住哭叫:"告訴我,人生為什麼那麼苦,為什麼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為什麼幸福從不來到我的身邊?""阿彌陀佛。"尼姑慈善的鞠躬,"施主,問我不如問你自己。""什麼意思?"她不懂。
"問你自己為什麼不讓你的心變得平靜?""我還是不懂。"她搖頭。
尼姑朝她伸出手,"施主,這是需要思考跟體驗,急不來的。夜深了,一個人待在這里危險,跟我們走,我們會送你回家,我們可以在路上慢慢談。"她已經沒有家可以回了,瞪著那雙邀請的手,她遲疑的露出期盼,"我想跟你們一起走,你們可以收留我這個在苦海沉浮的人嗎?"是陳嫂和瑪莉亞起撞進房里,大聲嚷嚷著,"老爺,不好了.警察到家里來說夫人出事了?顧不了腦中宿醉的悸痛,他趕到了事發現場,看到了前半部全毀的跪車,再靠近一看,護欄的另一邊是深達百尺的峭壁,峭壁下有條湍流的小溪。他已經在心底歸納出一個悲慘的答案。
說不出是傷心還是雀躍的情緒,他緊緊的閉上眼,不願再看。身後的警察同情的出聲,"沈先生,恐怕你的夫人撞上護欄時,從車子里飛了出去,墜落到下頭的懸崖了。我們會盡快找尋她的尸體,但不能保證一定找得到。"他終于理清情緒,那感覺是惋惜,可是他惋惜誰呢?月瑩還是裘安?他仍然理不清。
時光悠悠,他常在想為什麼那一夜,裘安要駕著跑車出去?他為她舉行了一個葬禮,葬禮上他瞧見了岳父、岳母及年輕有為的小舅子,每個人都哀淒不已,尤其岳母更是泣不成聲。不管是月瑩還是裘安,她都是有家的,哪像他是個徹底的孤兒。
不管是月瑩還是裘安,留給他的都是深深的遺憾,他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想起與她相處的情境,與之共度過的磨難,並不勝欷吁,如果一切重來,他一定會體貼溫柔些的。
六年過去了。他一直無意結婚,他的對象多的是,每個都在等待他的求婚。但他就是無意開口。有人問:"會是因為你的亡妻嗎?"他當然笑著否認,說他當然是為了事業。
有一天.他在北境坡這個城市跟大談生意時,不敢置信的看到了她。她仍如他記憶中的美麗,但氣息上完全不同,多了些智慧與寧靜的味道,她的穿看也相當樸素,像是……僧服!
他不敢相信她還活著!沖動之下,他丟開生意上的伙伴追出咖啡館,排開人群苦苦的追趕,深怕……就這麼一耽擱,她馬上就會消逝了。他要抓住她,不管是月瑩還是裘安,他就是要親眼確認她還活著。
在後緊緊追趕,親眼看見她踱進了佛寺,進了閑人不能進的禪院,而他被擋在門外。為什麼她能進去,而他卻不行?"請問,剛剛那位是誰?"他問著守在門口的小沙彌。
"你是說剛剛進去的那位曉靜師姐嗎?"曉靜師姐?曉……靜。莫非她出了家,遁入了空門l?她忘了他、忘了家,逃避了整個紅塵俗事,卻遺下一團爛泥巴讓他理得團團轉?他困惱了六年。而這六年來,她卻悠閑度日,每天念經拜佛,出了家,也忘了家、忘了他,他不得不氣……不得不恨……"瑪莉亞、陳嫂,去把夫人的房間拆了,我要把它改成健身房。"回到家,他馬上命令。
他則坐到書房取喝看悶酒。
叩!叩!
"進來。"
進來的是忐忑不安的陳嫂及瑪莉亞。
"什麼事?"
"我們在'整理'夫人的房間時,在床底下看到了這個。"瑪莉亞遞出一張泛黃的信紙到他面前,"這好像是夫人離開的那一夜寫的。""我們認為老爺你應該看看。"陳艘也斗膽的進言。
沈思源的眼光瞥向那張曾經優雅的信紙,絲毫沒有察覺瑪莉亞及陳嫂已識相的退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