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看到藍天已經迅速被烏雲掩蔽,熱帶地區的及時雨又要降下了,才正想著,雷聲已經轟轟的展開,配著紫青的霹靂劃過天際,驚人的絕美。象是老天在對她的決定稱好。
她刻以前媽媽曾對她說過,「月瑩,記住,生命是可貴的,無論遭遇什麼困難都要活下來,活下來就有希望,就有未來。」
「媽,對不起。」她不自禁的低喃,「我好累……好累,為了活下去,我奪走了別人活下去的權利,這是不對的,媽,我決定用我的生命去賠償。」
視線移回房間,她走到桌前坐下,抽出一張泛著蘭花香味,印著淡藍海波的信紙,提起銀制的鋼筆,她沉重的寫下遺言……時已近黃昏。
沈思源放下手中的電話,拿起香醇的咖啡緩緩吸了一口,身體的僵硬稍稍紓解了。
好在,莫答平日為人就不甚討人喜歡,不但沒有什麼朋友,就連妻子、兒女都討厭他,所以沒有人對他的死提出質疑,反而象他死了是好事般的慶幸,因此他的死已被簡單的解決,警方就當他是不小心失足落水。
莫答這條生命真沒價值,但這怪得了誰?是莫答自己不求進取招惹的。
走到窗旁,看著雷雨交加,他的心情沉甸甸的,對于月瑩,他是喜歡哪!這七天恩愛纏綿的相處下來,他不能不承認他是喜歡上這記憶只有十八歲的妻子,感覺她象是出了淤泥的蓮花,渾身散發出純真的香味,讓他不由自主的趨近並且呵護愛憐,神奇哪!
同樣一副身體,為何心情卻是兩個樣?
先前認識的于月瑩,對他來說是糾纏不休的麻煩女人,她不但跋扈而且任性,但她的交際手腕的確很強,讓他獲益良多,但如今這個于月瑩天真可愛,凡事表現在臉上,動作上,幾乎全是不矯飾的,讓他不用多費心思去猜想她到底在搞什麼鬼,這幾天親密相處下來,他在她臉上清清楚楚。
陳嫂打開門,恭敬的低頭報告,「老爺,外頭有位于先生找你。」
于定基終于找來了,他頷首點頭,矯健的自旋轉椅上站起,輕盈的步向客廳。
所有的恩怨情仇就在這一天結束吧!他要告訴于定基,他疼了十幾年的女兒受了多少的苦,他要告訴于月瑩,讓過去的不愉快往事隨風飄吧!大家重新開始、重新成為一家人,不要再記著那些仇恨嫌隙。
于定基看到了他,從沙發椅上站起,客氣的打著招呼,「沈先生。」
他必定是做了一番調查,知道他在泰國已有不錯的地位,沈思源客氣的點頭,「別客氣,請坐,岳父。」他再怎麼偉大也是于定基的女婿,是晚輩。
于定基象受寵若驚,忐忑的坐下,不安的開口,「沒想到月瑩能找到象你這麼好的丈夫,這些年來謝謝你的照顧了。」
沈思源揚揚嘴角,「你太抬舉我了,我沒照顧她什麼,反倒是……」象是閃電劃過他的腦際,他突然頓悟了,他能成功是誰的功勞最大?是于月瑩,是她逼他逃月兌出台灣那個牛蛇混雜的黑社會,為了激起他的進取心,她時時刻薄的怪他沒用,為了幫助他成名立業,她用身體美色幫他打通關節,讓商界、政要都來扶他一把……會是這樣嗎?不!他難以相信,怎麼可能會是這樣?自私的于月瑩有什麼理由要為他這麼做?
「反倒是什麼?」
沈思源回過神來,有些恍惚,「你,不知道太多的事情,你的養女她……」「老爺,不好了。」瑪莉亞匆匆的沖過來,手上拿著一封信,「夫人她……她……失蹤了。」
沈思源一听愣住了,轉頭看向瑪莉亞,「失蹤?」她為何離開?這沒有理由呀?他們不是已經親密得如膠似漆,她不是已經愛上他了嗎?
「是的,老爺,我到房里只看到這封信,屋子里都找遍了,就是沒有看到夫人!」瑪莉亞將信遞給他。
思源︰
懊是離別的時候了,我造的罪孽太深,就算你能幫我壓下罪行,欺瞞所有的人,也瞞不過我的良心,我還、記得槍在我手上迸發的感覺,我沒有那種權利擊毀了一個人,我該贖罪,為了不連累你,所以我選擇用…….思源,這幾天相處,我已經愛上了你,或許你喜歡我不如我愛你的深,但那也無所謂了,至少在我這一生里,曾深刻的愛過一個人。
而那個人就是你,我知道你不會為我傷心及久,我只希望你在找下一個伴侶時,能找個單純一點的女孩,最好她不會耍心機,不會傷害人,在她的生命的意義就只有你,但願你的未來是幸福的,我祝福你。
雖然不記得與你這幾年來的事,也不記得這幾年來自己還造了什麼罪孽?但我能肯定的就只有一件事——于月瑩不是個壞女人,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雖然我想不起來是什麼,但我隱隱的感覺到她的無奈和悲哀。十年前與十年後的于月瑩都是株雜草,她想活下來,但沒有主人的呵護,她的一切只靠自己,于是她不得不悖著良心行事。
原諒她吧!也原諒我用這種方式贖罪,這是好的方法,解月兌我的痛苦也解月兌你的,願你的未來更幸福及光明。
我將隨波逐流,帶走這一身的罪惡。
保重。
十八歲的月瑩
絕筆
「月瑩說了什麼?」于定基沒耐心的問。
沈思源猛然抬頭,大聲喝令下去,「召集所有的人,出去搜尋夫人的下落,沒找到之前不得休息,一定要找到她。」他心驚膽顫,深怕來不及救她。
陳嫂和瑪莉亞匆匆餃命而去,沈思源也想動身親自去找,但于定基拉住他,慌張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沈思源回頭,俐落簡單的答︰「她想死。」
于定基大驚︰「為什麼?」他以為于月瑩一直過得如意安順,幸福快樂。
沈思源沒了耐心,甩開他的手,「因為她有一顆天使的心,卻在無意間墮入地獄,永遠也達不到天堂,她痛苦呀!」
「等等。」于定基匆匆趕上,有了一個心痛的領悟——月瑩這十年來過得並不好。
雨不斷的下,打在身上該痛的,卻渾然不覺,臉上淌著淚與雨,分不清是咸是淡,紫青的霹靂還是劃過天際,卻沒降在她這罪人的身上。
寬闊的湄南河變得湍急,象暗潮洶涌,這一跳下,大概是卷入河底難以活命了吧?
她站在吊橋上,緩緩跨過木制的橋欄,她的雙手還抓著橋繩,睜開眼看著橋底下的波濤洶涌,只要她手一放,這罪惡之身就會往下墜,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她殺了那個男人,把他推進這條河里,那麼,就讓她在這條河里把命還給他吧!
別了!爸爸、媽媽。別了!思源。
「別跳呀!月瑩。」
她轉頭看,是急急奔過來的沈思源。
難道是老天最後的眷顧,讓她在生命的最後,還能見心愛的人一面?
「我愛你。」她肯定的低語,朝他露出最後美麗的一笑,她心知,是時候了,手指漸漸放開……「不要!」沈思源心驚膽裂的呼喊,眼睜睜的看著于月瑩往下就要墜落到黑暗的河面。
不,他不準!他拼命的趕上,伸手去拉,但沒來得及,他拉住的不過是塊衣袖,這怎麼夠?怎麼夠陪他一生一世啊?
他毫不猶豫的跨過橋欄,奮不顧身的一躍,他決定要將她自鬼門關救回來,不然他誓不復返。
于定基隨後趕上,看到了這一幕,震驚又傷心的站在橋上,頻頻大聲呼喊︰「月瑩,思源,你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