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個白眼唾棄他,「親你個大頭鬼!假惺惺。」
「瞧著,不需多久你會見識我這個白手起家的男人如何建功立業!」他儼然一副志在必得的狂態,「倒是你,凶巴巴、笨兮兮,將來沒人要,別哭鼻子求我。」
「放心,我嫁不出去就當尼姑,不會賴你。」往牆上一靠,我徐徐吐氣,「早二十年前都看穿了你的本性,切,建功立業?遇到問題還不是讓女生幫忙。」
「喂,男人婆。」他臉色一沉,機關槍似的反駁,「說話憑良心,以前月月生病,林叔張姨抽不開身,都是我背她去醫院……既然我的文采不好,月月幫我又是小菜一碟,干嗎不能優勢互補?」
「借口。」紙老虎,沙瑞星的招式哄別人可以,對我,沒門!林家的小寶貝生病,我爸媽寧可辭了工作也會送她去看病,分明是某人為了諂媚才毛遂自薦嘛!回頭一想,有件事讓我納悶很久了,高三那年填志願表,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沒報成天掛在嘴邊的航空航天大學,反而報了東大的國際物流。這件事,列為我生平幾大難以理解的事之一。難道,十幾年對我的折磨不夠過癮,他一定要將迫害進行到底?
「廢話少說,快點把稿子給我。」他伸出巨大的熊掌。
我做了個鬼臉,「讓人幫忙,不要擺那麼大的架子好不好。」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深吸一口氣,太陽穴鼓起來。
「幫一個小小的忙。」我賊兮兮地轉了轉眼珠子,「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忙,沒辦法月兌身幫你拿稿子是不是?所以……」
「所以,我得代替你在這里擦門,然後你回去拿稿子給我。」沙瑞星似笑非笑地彈了一下我的前額,「沒安好心。」
被他理所當然地道破了心思,我的心狂跳一下,有種被人洞悉的惶恐在悄悄蔓延,不禁撇撇嘴,嘟囔道︰「什麼嘛,愛干不干。」
「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他狹長的眼眨了兩下,索性把襯衫的袖子卷起來,「稿子在你手里,你是老大,都听你的。」
「干活不要那麼?嗦,婆婆嘴。」我把香噴噴的紙巾收好,拎著講台下的一塊抹布丟給他,「這是給你的一次考驗,等我回來的時候,門和桌子必須干干淨淨的,否則,稿子你就甭要了。」
「威脅我?」他又挑眉,連耳朵也動了動,「這又不是我們班的打掃範圍。」
都說耳朵會動的人很聰明,像是大清朝的宰相劉羅鍋啦,動心思的同時耳朵不由自主也跟著動。沙瑞星的長相絕對和斯文整合不到一處,他是標準的粗獷型肌肉男,一笑整張臉都跟著生動起來;至于心眼,倒沒怎麼研究,總覺得和他比心計很無聊,一個百無禁忌什麼都敢說,也什麼都說得出來的家伙,用不著猜,光听就夠煩了,再去反復斟酌他的話他的用意,那不陣亡等什麼啊。
「哎,讓你
為人民服務一下那麼委屈?」我一叉腰,擺好了大戰二百回合的架勢。信息管理一百零八招之一︰資源共享。管你是哪個班那個系的學生,能用得上統統都派上用場才符合我們專業的牌子。
「行了,算我怕了你。」他無奈地接過抹布,胳膊肘從後面一撞我的腰肢,「快滾回去拿稿子,五點半面試,再不拿來我沒時間背了。」
「干嗎那麼認真?」難得見他不苟言笑,我反而不適應,站著一動不動。
「關乎未來的大事,能開玩笑嗎?」他的鼻子朝天出氣。
「未來?」我納悶地模了模後腦勺,「任斐然不是建議你碩博連讀嗎?干什麼非要湊南航招聘的熱鬧啊?」
他听到我的話,眼珠子瞪得快要凸出來,「誰說我是湊熱鬧?他的建議我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決定權在我這里好不好!」
第一章橫眉冷對(2)
「啊,經管系連續嚷嚷好幾年了,南航什麼時候招過一個人?」擺擺手,我不以為然地說。只要稍加留意,不難發現航空、火車一類運輸、旅游業招新人多在子弟院校選,雖說對外也會去各大院校招人,可真正經過考核被錄用的學生屈指可數。
「你能不能說點振奮人心的話?」他伸手掐我的耳朵,不輕不重地一捏,「不試一下就直接放棄不是我沙瑞星的性格,沒準我就被選中了。」
「可能嗎?」我挑起一邊眉毛。
他的指尖從我的耳朵劃到頰上,然後,又來到了唇邊,突然,臉孔隨之貼近,四目一一照應。
我下意識後退幾步,腰撞到門的把手上,吃痛地低咒︰「有病啊,嚇死我了!」
「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幸災樂禍地笑,眼角的魚尾紋冒了頭。
「無聊!」
我氣呼呼地啐罵,狠狠一甩門走出教室。
指天為誓,這次可不是我故意耍沙瑞星,讓他苦等。
但是,在宿舍的電腦跟前折騰了大半天後,事實告訴我,立即拿出稿子給沙瑞星並不現實。我記得月月把稿子發過來的當天,明明有存在U盤,甚至為防止我一貫的粗心大意還特地在其他幾個盤備份,為什麼除了C盤有幾個常用軟件,所有的盤空空如也?
握著鼠標,我開始有不祥的預感。
同宿舍還有兩人蹤跡不見,多半在為王菲
演唱會的入場券奔波,只有一個瘦瘦小小,外號「猴子」的舍長美滋滋躺在下鋪,多半是戴著耳機看動畫,不然不會一點聲音都沒。猴子大一時不愛吭氣,獨來獨往,自從迷上日本動畫,性情大變,偷笑成了家常便飯,還漸漸融入我們幾個愛八卦的麻雀隊伍當中。可是,溫和如她,看動畫時謝絕一切打擾,哪怕美國總統駕臨,她也不屑一顧,仍會對著屏幕上的帥哥流口水、犯花痴。所以,我知道與其問她挨一頓枕頭砸,不如趴在牆上和壁虎親熱來得安全。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苦思冥想,我攤在床上望
天花板,始終沒結論。
「我……知……道。」
幽魂似的嗓音在耳邊吹氣,嚇得我一下子坐了起來,順著聲音往左邊瞧,猴子那張近來笑紋叢生的臉展現眼前。我拍拍胸口,長吁一口氣,「老大,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出沒?至少讓我感覺到你的電波好不好?」
「我的瓦力沒有那麼強。」猴子聲音小小的,吐字清晰,「日臻,你是不是在找東西?」
「對。」我听到了重要信息,馬上盤腿坐好,「你是不是知道?就是那篇關于‘國際物流前景展望’的文檔。」
「沒了。」她鎮定自若地說,仿佛那和吃飯散步吹吹風一樣簡單。
「什麼叫……沒了?」我張牙舞爪地掐住她的脖子,恨不得從五樓把她扔下去。
「是你記性不好。」她面無表情地指出癥結所在,「星期天晚上下載《2046》和《陰陽師》時,你的電腦中了
病毒,當時噥噥問你怎麼辦?你自己說‘格式化不就成了’?所以噥噥和我把幾個盤……全格了。」
「什麼?!」我大吼。
「聲音小點,不然劉絨絨會上來罵人的。」猴子掏掏耳朵,擠著眼問︰「這件事不是說過了嗎?干嗎還驚訝成這個樣子?」
「知道就好了。」一抓被單,我心煩意亂地抗議,「我當時打電話心不在焉,還以為你們說的是別人的機器嘛。」
「別人的可以隨便格式化,你的就不可以?」猴子瞪起眼。
「倒不是那個意思。」這下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哀怨地望著她,「猴子,你們是好心推我下地獄,現在給人家怎麼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