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聿沒料到她這次反應如此快,有些愕然,面上微微泛紅。
「你臉紅了。」她壞心地擠擠眼,手肘一頂他的腰部,「噯,其實你明明可以很人道,干嗎老是得二五八萬似的,讓所有人討厭?」
「我為什麼要討別人喜歡?」他不答反問,放下了手中的刀片,「問我這個問題,不如問你自己。」
「我?」她敏感地干笑,順便戴上了手套,「不知道你說什麼。」吃力地將鍋端到了一旁的大理石案上,揭開蓋子,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
啊,皮蛋瘦肉粥!
「吃干淨,浪費了食物扣你的錢!」他把紅梨片放到了一個碗中,再將櫥櫃里的密封盒子打開,倒出幾塊冰糖摻和進去。
「這……這是什麼?」她眨眨眼。
「糖水。」他白了她一眼,「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如果再給我拿蜂蜜加開水,你小心著點!」
他……又在威脅她……
「我比你大耶!」她挺起胸膛,鼓足勇氣抗議,「你有沒有搞錯,怎麼老奚落我!」
「什麼都不會的女人,」他淡漠地掃視廚房一圈,「沒資格辯解。」
「你……」她一急躁,肺部陣陣騷動,抑止不住咳起來。
畢聿抿抿唇,干淨利落地把放紅梨冰糖的碗端進蒸籠的二層加熱。而後,一層的粥盛了一大碗遞給她,「你耍嘴皮子可以。」
香……好懷念……
自熙瑞死後,很久沒有嘗到手工烹制的佳肴了,她目不轉楮地盯著泛著晶光的米粒,口水在喉嚨里上上下下打轉,「是……給我喝的?」
「不喝拉倒。"他做狀去倒粥。
「誰說我不喝?」她快速一轉身,手臂護住了碗,「不喝白不喝!」 幾步繞過他,一邊走一邊偷嘗,扇著小風,「哇……很燙,很燙。」
畢聿凝視著她倉皇離去的身影,哼了哼。
「噯,你不是在外國長大的嗎?」她津津有味地嚼著粥里的瘦肉片,打哈哈,「怎麼國內的小吃也會做?」
「這有什麼?」他洗干淨手,依在廚房邊,守著爐上的糖水,「看看就會了,別把每個人都看得像你一樣笨。」
「哪有?」她費力地咽下一大口粥,「誰規定女人一定要擅長家務?」什麼年代了,虧這男生在國外長大,思想好古董。
「連照顧自己都不會。」畢聿不屑一顧地笑,「你還振振有辭?」難怪她瘦得像竹子,風一吹就倒,原來是泡面泡大的。
「可我照樣活了這麼久!」她以事實進行反駁,「不過,我承認你厲害,什麼都會。」
「什麼叫‘什麼都會’?」畢聿懶得理她。一點芝麻綠豆的事就了不起,那不是N多男人都能讓她傾倒了?哼,他不爽極了。
「我難得誠心誠意贊人,你不要不識抬舉喔。」她的眼珠滴溜溜直轉,卻洋溢著一臉幸福的笑,「真好……有粥喝真好。」這女人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好歹也是一棟公寓的產權人吧!懊不會淪落到一頓好飯都吃不到的地步吧!八成不懂得長期積蓄,銀行有多少提多少,也就花多少。
「你沒吃過飯啊。」他都為她的表現感到赧然,「丟臉。」
「我有吃啊,最喜歡的是泡面,要麼就選擇路邊攤。」她吃得快了些,嗆到喉嚨,又是一陣狂咳。
「誰跟你搶了?」他無法理解,「你除泡面就沒做過飯?」難怪,她屋里盡是一些方便面的殘渣。
「不會嘛。」她擦擦嘴角的米粒,「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無師自通?」泡面有什麼不好的?方便快捷,不用清洗,經濟實惠。
「還好意思說。」他不無諷刺地翻了個白眼,听到爐上「嘟嘟」的水沸騰聲,不再搭理她,徑自關了閘門,把糖水也盛好,剛一轉身,眼前出現了一雙明媚的大眼,「你、你干什麼?」這女人跟鬼似的神出鬼沒。
「噯,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她雙手交握,做祈求狀。
她怎麼突然低聲下氣?絕、對、有、問、題。
「我拒絕。」他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
「哇,你怎麼這個樣子?我都沒說是什麼事你就拒絕了!」她忿忿不平地在他前後左右來回搖晃,「我都答應你一大堆要求了,你答應一個也不算過分吧!"
「那是你自願答應的。」
「你——答應我一個請求不會死人啦!」她想不通,一個人的腦袋怎麼可以那麼古板?
他定定地看著她,緩緩說︰「你要做什麼?」
哇?果然是面冷心軟,好孩子一個,她開心地歡呼,「請你教我廚藝!」
轟隆!電閃雷鳴同時劃過畢聿的腦海。
「開玩笑吧。」
「不!」她干脆地否定粉碎了畢聿的最後一絲希望。
自作孽不可活,自找麻煩,他到底是何苦來哉!
第8章(1)
畢聿誠摯懺悔。
他不是任何一個宗教的信徒,可是現在也不介意多向神明懺悔。
看看地板上磨出的小凹坑,瞅瞅牆壁的黑煙,瞧瞧櫥櫃里零星的盤、碟、碗,以及垃圾箱與日俱增的瓷片殘骸,他不得不承認天賦很重要。
覃七弦,外表光鮮的女房東,除了打扮方面有所擅長,別的沒任何資質可言。首先忘性大得驚人,切菜的同時會忽略了爐子上的開水,熨被單會拋棄了吸塵器的運作,總而言之慘不忍睹。請她來當女友兼鐘點工,實在是錯中之錯。
「你不需要上班的嗎?」他在清掃過戰場之後,問那個牆角里的始作俑者。
「你……你不能怪我。」她搓搓手,汗顏地說,「誰讓你威脅我干我最不擅長的事,替你省了幾個錢,少說三道四了!」
這算道歉嗎?她以為這些事他自己做不來,一定要請女佣不成?切,遲鈍!
「我問你,為什麼不上班?」這幾天在學校忙完,回家都得再收拾一遍殘局!她若上按時班了,以導游的工作量來看,一定沒精力把他的屋子折磨得體無完膚。
「工作?」她臉色一黯,「我失業了,你滿意啦?」說著,拎起小包便要走人。
畢聿一伸手將她拽了回來,「話不說清楚,就想溜?」
「放手!」她尖銳地喊,拳打腳踢,「不是每個人都必須接受你的嘲弄!」
「誰說我在嘲弄你!」對她的肢體語言漸漸習慣,他緊皺的眉毛逐漸舒展,嘴角微微一勾弧度,「說,怎麼回事?」
「都……都是你的錯!」不是踫到了他,她也不會一路倒霉,委屈地一扁嘴,又是掐又是捶地發泄,「我丟了飯碗,你也不得安穩!」
「為什麼會丟飯碗?」他還是沒有听明白,索性將不安生的她困在自己與沙發間,分開雙手壓在兩側,「你再胡鬧,我就扣——」
「扣錢!你就會扣錢!」她被壓榨到極限,眼角在憤怒之時溢出了一滴淚,「我沒錢也死不了,你們盡避來吧,趁這個時候不整死我,早晚會被我報復!」
「噓——」她慘白的臉、張張合合的唇形成一股強大魔力,吸引了畢聿。不受控地,他將那顫抖的身子擁進了懷中,大手一下一下地安撫著。
「我討厭你們……」她甩甩頭,拒絕溫暖的誘惑,哽咽地語不成調,「欺負我真那麼有意思嗎?」
瞬間,她的一句「欺負我真那麼有意思嗎」在他耳中幻化為另一句話——
利用我真那麼得意嗎?
曾幾何時,他听到一個人用與她無二的語氣說過這句話?當時,那個人傷透了心,在病床上苦苦掙扎著申吟,而今,懷里的女子也是傷透了心吧?往往,說不在乎的人或事都是最在乎的,只是不能輕易承認,否則,會被傷得更加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