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干嗎……那麼大聲?」左鄰右舍的房客冒出腦袋看好戲了,掛不住面子的覃七弦一咬牙,委屈氣惱地用力一踢他的小腿肚。
這一次,畢聿沒有閃也沒有躲,不知是太累還是故意的,總之,恰被她踢個正著!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覃七弦奪門而出,振臂一甩公寓樓的防盜門,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再一次,那些冒頭出來看戲的房客們脖子縮了縮,竊竊私語。
畢聿抬起頭掃視一圈,目光如利刃般刺入他們無聊的神經——房客驚惶失措,紛紛關上了大門,縮回保護殼里。
這女人,夠膽子,比他的脾氣還大!
不過話說回來,搔搔發絲,他的確不記得覃七弦所謂的什麼鬼資料在哪兒。她的屋子真的好亂,光是整理就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足足三大麻袋……三……麻袋?啊,當時茶幾上堆積了一大堆報紙雜志,中間似乎、也許、依稀、仿佛、隱約夾雜了幾張寫有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然而,全被他當墊手的廢紙捏東西用了,之後……肯定當垃圾扔了!
呃——
事情水落石出,算是他的錯好了。可是,是他的錯又怎麼樣?若沒一個腦子缺根弦的女人在一旁制造偶然機會,他想犯錯也沒機會。再說,三個大麻袋沒有被物業管理的大媽當垃圾全部扔了已是幸運,不關他的事,回去睡覺!
畢聿走到自家門口,轉動門把的同時一扭頭,透過防盜門的紗窗看了一眼外面陰雲滾滾的天空,嘖嘖,天有不測風雲。
看來,一會兒難免又會下一場雨。
「漫之旅」——
這是本市乃至全國規模較大的一家實力派國際旅行社,總部設在紐約曼哈頓,子公司遍及海外,分支細密詳盡,訂購的交通票據售後服務齊全,以雄厚的資金和龐大的系統做堅強後盾,宣傳攻勢強勁,員工素質方面的要求也高。例如,基本在職人員都持有三證、身體健康、精力充沛、多才多藝,熟悉旅游業的發展,擁有無與倫比的創新意識……
大學畢業後,覃七弦一頭扎進這家公司工作。
罷開始是實習生,只能在經理、科長、組長甚至是正式職員的辦公室端水、掃地、跑跑腿,後來,隨著對工作的一點點熟悉,她逐步進入角色。目前,擔任國內江南游線第B組的組長,既是組長,顧名思義負責其他的幾個導游。一般來說,凡有重要的團體或外國游客來訪,她才親自出馬。事實上,覃七弦很慚愧,她這個當組長的人經常出狀況,不是遲到,便是丟三拉四忘了東西,幸好一手提拔她的部門經理徐姐罩她,否則哪能安然無恙到現在?既是如此,徐姐上次也鄭重提醒過她,子公司的經理們在接受上級公司考核,期間一旦出現顧客的投訴,不問緣由,一概罷免負責人,她是浪尖上最危險的一個。
怕什麼來什麼。
覃七弦唉聲嘆氣地來來去去打轉,傳達室的老伯趴在窗台上看著她,一圈一圈,直繞得老眼昏花的他無法辨清事物,不得不出聲阻止︰「我說……小覃啊,你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她咬咬嘴唇,悶不吭氣。
「你不是被科長家的‘阿福’嚇怕了吧?」老伯遲疑地問。
「耶?」听到「阿福」二字,覃七弦敏感地飛快一跳,緊張地左右張望,「張伯,你開玩笑的還是說真的?阿福這會兒還在睡覺,怎麼會跑到這里來?」
「唉唉。當然是說笑。」張伯笑眯眯地招招手,「你怎麼離我老人家那麼遠?人的年紀一大耳朵就不靈光,听東西很費力啦!」
「呼……那就好。」她喘了口氣,哀怨地吐苦水,「張伯你不是不知道,那條狗真是狗眼看人低,仗著主人,自己也橫得像什麼似的,見我就咬,不分青紅皂白!」
「它本來就是一只狗,看人不低也得低,何況,上次有好好的門你不走,非要翻牆,它不咬你咬誰?」張伯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張伯,你還為它說話!」覃七弦越發委屈,「公司關了門,我想進去又不願驚動你,翻牆最方便嘛!」
這丫頭根本沒有意識到錯啊!
張伯花白的胡子撅了撅,不曉得該說她點什麼才好,「你呀,年紀也不小了,做的事兒卻像個沒長大的女圭女圭。」
「她這是明知故犯!」一個邪里邪氣的嗓音鑽出來。
「啊?」覃七弦和張伯異口同聲地叫喚,一致地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小卜,不要這樣嚇人好不好?」張伯也抗議了,別看他眼下只是個看門人,在公司也算資歷深的保安部三朝元老,卜科長退休的老爹還要稱他一聲「大哥」,何況一個他看著長大的黃口小兒?卜科長倚仗老爸在公司的人脈拿飯碗,不做實事,成天游手好閑地里外打轉,道听途說,尋思人家的私事,一旦抓住了小辮子就作為威脅的利器。所以,不少人在背後給卜科長起了綽號——「不是人」,因為,他的大名叫做︰卜士仁。
卜士仁雙手環胸,冷嘲熱諷地說︰「覃大組長,終于記得準時來公司了?」
覃七弦愛理不理地哼了哼。
這個姓卜的紈褲子弟曾一度狂追她,被拒絕後,便和那群無賴的行徑一般,多次暗中詆毀于她,以達報復目的。所以,每次雙方一見面唇槍舌劍一番,已是見慣不怪。
「張伯,我進去了,回頭再和你聊。」此刻,她的心異常煩躁,緊繃的身體快要到達極限,一會兒得去買包煙抽,也好趁機壓驚。
「你站住!」卜士仁擋住了她的去路。
「閃開。」她沒多余力氣和他爭。
「你這是什麼態度?」卜士仁挑挑眉,痞痞地一揚嘴角,「我怎麼說都是你上司,公司的規矩,上下級之間的禮儀有嚴格界定,你身為組長,不會不知道吧!」
「科長?」她一聲嗤笑,「進了這間大廈以後,你是我上司沒錯,不過現在沒有,我的腳仍在外面,你什麼都不是!」
「覃七弦,趁著徐經理沒有上調,繼續囂張吧!」卜士仁惱羞成怒地一點她的鼻尖,「看你得意到幾時!」
「你說什麼?」覃七弦一瞪眼。
卜士仁笑得詭異極了,「宣傳欄貼出了公告,上下員工都清楚的大事,你不知道?覃組長的消息是不是太閉塞了?」
「小覃,徐經理要調往美國的總公司。」張伯驚訝地拍拍她的肩,「這件喜事,你們昨天晚上去玩她也沒有泄露?」
難怪徐姐會請了大伙去KTV鬧騰!
覃七弦後知後覺地一拍頭,昨天一直處于迷茫狀,糊里糊涂跟著大伙一頓吃喝,接著匆匆回家,踫到那個不速之客,然後,在醫院折騰大半夜,早上辦理了掛失手續,好像真的沒注意同事們當時聊什麼,也許人家從側面提到了——通常,公司人員不管遷升還是離職,習慣提前給大家先放風,省得太過突然。然而,她竟遲鈍得什麼都沒發覺。失敗,好失敗,徐姐對她那麼好,她卻一點不在意徐姐的前途!
上調到遠在紐約的總部?
多好的事啊,被越級上調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發展潛力無窮,前程似錦。不似她,渾渾噩噩過日子,恐怕一輩子都沒什麼出息了。不過,話說回來,徐姐一走,公司里就沒有幾個和她說得來的人了。
「怎麼,意識到大事不好了?」卜士仁捕捉到她一閃而逝的失落,窮追猛打。
「關你屁事。」她翻個白眼給他。